陆郎归(32)
一入了水,令笙就感觉有一个什么东西挂在她身上,重的不像样子。想要将它推开,却怎么也推不开。想要往上游,却被束缚了手脚施展不开。
就这样在水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挣扎了好一会,令笙感觉她的意识越来越模糊。
渐渐的...渐渐...水面上的光斑变成一片漆黑......
云闲在天际,流水的淳淳声在耳旁悄然划过。一层又一层细浪吻过令笙的指尖,倏忽而来倏忽而去。
她颤动着秀长的睫毛,缓缓睁开了眼睛。视野所到之处,是一片青翠茂密的树林。而身下,是由岁月磨炼而成的石滩。
令笙用力的撑起身子,想要坐起来。然,甫一移动手臂,就发现手里握了个东西。
转首一看,发现晋宁躺在她身侧,手里握着的正是他的手。
好家伙,敢情方才在手里抱着她不撒手的,竟然是晋宁......
令笙没好气的把手抽出来,踉踉跄跄的站起来想踹他两脚。可见到他白衣上渗出的血迹,到底是忍住了。
撸起袖子,认命般的架上他的胳膊往岸上拖去。晋宁看着瘦,可极为称手。令笙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将把他弄了上来。
把她累的瘫软在地,直喘粗气。
这里也不知是哪里?白白这只旱鸭子也不知会不会有事?照这情形,自己怕是要晚回去几日了,也不知道阿娘如何了?
......
就这样胡思乱想着不知过了多久,一旁的晋宁终于醒了过来。
令笙一喜,“你终于醒了。”
晋宁揉着脑袋,挣扎着坐了起来,“这是哪里?”
四周连个房屋也没有,前面是江后面是树林。“不知,你怎么样?伤口没事吧?”
晋宁摇头,道:“不碍事,先离开这里再说吧。”
令笙点头,扶起晋宁往林子里走去。
那些水匪被她凿了船虽暂时不会追来,但保不齐他们报复心重派人来寻他们。到那时,情况就不是那么美妙了。
树上的鸟儿叽叽喳喳叫个没停,这里的树都不高,夕阳可以直接穿过稀疏的叶子,投射在地面上。
谁也没有说话,两人就这样走着.....
夜幕不期而至,令笙还是没看见哪里有人家。她深深的叹了口气,哀叹时运不济,今晚大约要宿在野外了。
晋宁围着这块地方绕了一圈,指了个背风处与她道:“今晚就睡这里吧。”
令笙点头,扶他坐下。湿衣贴在身上,晚风拂过,冻了她一个哆嗦。“怎么办?有点冷。”
晋宁拢了拢地上的枯叶,又翻了翻周围的石头,道:“你去捡些树枝来。”
令笙一喜,“你会生火?”
晋宁坐的很随意,此时丝毫不像一个养尊处优的贵公子。“快去。”
令笙“嗳”了声,忙跑到一旁去寻枯树枝。等她捧了一堆,回去时发现火已经生了起来。而一旁,还堆放了几个圆滚滚的东西。
忙不迭的跑了过去,坐在火边取暖。她简直要被冻坏了......
晋宁瞧了她一眼,拿过树枝往里头添,让火烧得更加的旺盛。随后,又用树枝在火堆下刨了几个洞,将那几个圆滚滚的东西给扔了进去。
等她好不容易缓过劲来时,衣服已然半干了。她看着对面,隐在光线下明明暗暗的晋宁出神。
晋宁抬眼,道:“怎么了?”
令笙杵着下巴,忽然觉得此刻的晋宁比以往的都要好看些,“你怎么会这个?”
晋宁淡然道:“做得多了,自然就晓得。”
说着,把先前那个土坑刨开。令笙立即问到了一股扑鼻而来的香味。激动的凑到晋宁旁边,“有吃的?!”
晋宁“嗯”了声,刨了一个放在她面前。令笙一早就饿了,见到有食物也顾不上什么三七二十一伸手去拿,却被烫了手。
晋宁瞅了她一眼,道:“笨!”
令笙不以为然,她现在只要是有吃的,便是万事足。
用袖子将那圆滚滚的东西裹了起来,放在嘴前将将吹凉了些,就用袖子去了上头的泥和皮,露出里头黄灿灿的肉来,是个土豆。
咬上一口,一边哈气一边与晋宁道:“小时候,我和我娘都是生吃的。”
晋宁微愕,“你小时候?”
令笙点头,笑得极为灿烂,“那是我同我娘饿极了,找到什么能吃的都直接生吃,根本就没想过要烤熟了。”
“为何?”晋宁皱眉,“宋大人好歹也是朝庭命官,怎么会让妻女沦落至此?”
三下五除二,令笙便把一个土豆给消灭干净了。“宋大人自然在盛京吃好喝好,我和我娘在沄洲。”
晋宁又从里头扒拉了一个给她,令笙搁在袖子上,这会倒没有那么着急了,“彼时我阿爹上京赶考,不料一去不回。他们都说我阿爹死了,祖母大受打击,一场风寒便去了性命。而祖父他...也得了重病,拖了三年,最终还是去了。”
令笙顿了顿,想要忆起往昔的事情,总归不是那么容易的,“我阿娘懦弱,受不住家业。祖父去世后,族中叔伯说我娘不祥,克夫克亲,于是将我们赶了出来。”
说及此,令笙的嘴角扬起了嘲讽的笑容,毫无遮掩,继续道:“然,谁都知道,这只是一个借口,可谁都没出来说上一句。人心薄凉至厮,实属不易。”
晋宁看着令笙眸子里闪烁的大约是哀伤的目光,轻声问:“然后呢?”
作者有话说:忽然感觉我的晋宁好不出彩,好嫌弃他啊......
走过路过,请小可爱留下泥萌的脚印哟~
第37章 落难
“然后?”令笙笑的愈加的开心起来,“然后,我与我娘便流落街头。我娘没有一技之长,而我更只是个孩子,为了活下去只得以乞讨为生。”
火堆里发出噼啪的炸裂声,几点火星子蹦了出来又瞬间熄灭。晚风微凉,撩起长长的青丝,在暗夜中浮动。
彼时,令笙那是还小,却清楚的记得在沄州的街头上,她娘牵着年幼的她漫无目的在人群中穿梭。她的头上又一块骇人的伤口,说来也可笑,那是被她的外祖母推倒所致。
出嫁女被赶回娘家,世人总觉不祥。她外祖母堵了房门,不让阿娘进去。阿娘带着她跪在门口苦苦哀求,却是换来一堆打骂。什么脏的臭的,都从至亲的嘴里听了个全乎儿。
阿娘当日是个什么神情,她已经记不清楚了。可却还知道,那天她娘牵着她的手来到河边,站了许久许久。从日头当午,到月影西斜,整整好几个时辰。她不敢说话,一直陪在她身边。
最终,她娘瘫软在地,抱着她大哭,嘴里一直说着“对不起、原谅我”之类的话。至于对不起谁,又要谁原谅她,令笙从来不去细想。
从那以后,破庙就是她们的家,两只破碗就是她们全部的家当。人在绝境当中,为了一口饭而大打出手的事情,屡见不鲜。她娘为此挨了多少打,又为此挨了多少白眼,估计连她自己也记不得了。
就这样在街头游荡了数年的功夫,阿娘的一个表妹着实是瞧不下去。瞒着夫家,偷偷给阿娘准备了一间屋子。
屋子不大,家徒四壁,杂草丛生,但好在终于有了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了。后来她娘又在这个姨母的帮助下,找到了一份帮工的活计,至此她们才过上了像样的日子。虽也清苦,然已是万幸。
而至于她爹,大抵早已不记得在沄州老家还有妻有女了罢。
令笙许久都没记得从前的事情了,更别谈那些并不怎么美好的回忆。今夜,许是月色太过醉人,又或许是她太累了罢。
今夜的露水真重,连她的眼角都沾上了水光。
晋宁将火势调小了一些,将外套脱下,扔在她的头上,道:“夜深了,赶紧睡吧。”
一股晋宁身上特有的清香味夹杂了星星血腥味,扑面而来,让令笙的脸不自觉的红了起来,“不用给我,你都受伤了,若是再感染风寒那就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