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俏临走前,把林府的一切事务交给了林渊。她让紫韵在自己离开的第三年,将林府交给林渊打理。林渊性子沉稳冷静,没有林泽那样急躁不靠谱,十三岁时就掌管一个府邸对他而言有些困难,但他还是适应了。
他前几日得知了外祖父慕容安突发顽疾,开始咳血,咳了好几天也不见好,林渊写了信给慕容俏送去,但也知道她收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母亲已经在大漠中行进了足足五年了,他连她在哪里都不知道,只能知道每一场战役的结果。
也就是怕外祖父等不到母亲回来,他才会这么食不知味。
“没事,没事,这几天有点累。她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了,楚嫣别担心,母亲一定会没事的。”林渊回答,又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明日和二哥去看看外祖父和外祖母。”林楚嫣点了点头,林泽蹙眉道:“外祖父的病还没好吗?”林渊摇了摇头:“这咳血是外祖父的老毛病,想根除没那么容易。”
庆生宴的气氛慢慢冷了下来,林泽几乎受不了这种快要窒息的感觉,他起身打开窗户,让风灌进来:“小渊,我出去一趟。”他不等林渊回答,就大步走了出去,来到自己房里,收拾了十五两银子放入布包,匆匆地出了府。
他得去给金子成还钱了,昨日答应了人家的。跨过石桥,走过两条长长的巷子,才找到了金子成口中的那座宅邸。
林泽本以为这里会装潢的分外气派,谁知门上连牌匾都未挂,门前守着两个懒懒散散的侍卫,一个侍卫问他找谁。“我找金子成金公子。”林泽说,那两个侍卫对视了一眼,诧异的神情消纵即逝:“请进吧。”
林泽跟着侍卫走入府中,院正中摆着一口大缸,四周栽种了几棵树和一些花朵,卧房就在花木之后掩藏着,更添了几分清幽之意。树下坐着一个人,正是金子成,他身后站着青瓷。金子成正摆弄着棋盘上的几颗棋子,无意间抬头,看到林泽,也是一愣:“你怎么来了?”
“林某来还金公子昨日借给林某的十五两银子。”林泽道,金子成朝着青瓷挥了挥手:“你先下去吧。”“是。”青瓷应了一声,林泽纳闷儿地看着二人,青瓷怎么好像很怕金子成似的?他来到桌前,解开布包,将那银子递给金子成。金子成笑着站了起来:“林公子真是个守信之人。”
“哪里哪里。”林泽答道,他四周环视着这个地方,不禁开口问道:“金公子,为什么你的宅邸没有挂牌匾?内设还如此幽雅?”林泽的好奇心实在太强了,金子成道:“你若是想知道,那便随我在宅邸里逛一圈好了。”说罢,他就抬脚走了出去,林泽连忙跟了上去。
林泽随着金子成绕过卧房,来到屋后。屋后依旧栽种着许多花卉,只在中间留出一条石子铺就的小道来。林泽穿过那条小道时,花香混在一起,他使劲儿嗅了嗅,忽然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气。他的目光在花丛中仔细地寻觅着,终于找到了他想找到的东西。
那是几丛小小的蓝紫色花朵,长在道路旁边。林泽犹豫了半晌,才开口叫住了金子成:“那个…金大哥,你能否给我几束雨久花?今日…是舍妹生辰,她最喜欢这种花,我想摘回去送给她。”金子成回过头来,道:“你想要就摘吧,摘多少都行。”
林泽谢过金子成,俯下身来采了几束花。金子成注视着他,冷不丁地开口说:“能做林公子的妹妹,何其幸运,有这么个时时刻刻惦念着自己的哥哥。可惜我就没有哥哥,只有个弟弟。”神经大条的林泽并未注意到金子成语气的转变,只是道:“金大哥,其实我也有个弟弟的。我们经常在一起吵吵闹闹的,我总觉得母亲更喜欢他一点,但是我又怎么可能任他骑在我脖子上?”说到这里,林泽甚至哧哧地笑了起来。
金子成面色略微有些阴沉:“我母亲也喜欢我弟弟多一些,虽然我觉得我比我弟弟强,但我母亲却不这么认为。”他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我和我弟弟,起点就是不一样的…只因…只因我是…”“金大哥,你怎么了?”林泽已经摘完了花,诧异地看着他:“你讨厌你弟弟吗?”“不是…”金子成摇头,又道:“林公子,若是我没记错的话,你的母亲是远征蛮夷的女将军慕容俏对不对?”林泽答道:“是啊!”
“听闻慕容将军育有三子,不知你可否给我讲讲你们三兄妹之间的趣事?我还没体会过这种感觉呢,因为小时候和弟弟妹妹们相处得不太和睦。”金子成有些难堪地说,林泽根本没多想,只是想着这金子成的兄弟姐妹们很多吗?为什么都没人和他一起住呢?不过既然他想听,那就和他说说也无妨。
林泽一屁股坐在小道上,金子成也就坐在他身边,听他讲林府宅院里的恩怨情仇,那些奇闻怪事…听着听着,他的眼中忽然就焕发出了神采。
那些故事真是太有趣了,金子成听得入迷了,林泽也讲得一时刹不住车,等他发觉口渴时,已是夕阳西斜了。这半日下来,他和金子成已经成了朋友,林泽意犹未尽地站了起来,看着手中快凋谢的雨久花,说:“金大哥,今日就到这里吧。明日我再和你说那个小侍女的事,我得回去了。”金子成点了点头,目送着林泽走出宅邸,才掸了掸身上蹭上的尘土,回了屋。
林泽带着雨久花回府,还没来得及把雨久花给林楚嫣,就被迎面跑出来的林渊撞了个满怀。林渊此刻急的满头大汗,平日镇定的脸上也出现了他从未见过的惊惶之色。“小渊,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能让林渊急成这样的,会是什么事?林泽拉住他,焦急地问道。
“快!快备马车!刚刚有慕容府家仆给我递信儿,说外祖父发病了!咳了好多血,你赶紧和我上马车,一刻也等不了了!”林渊反手拽住林泽的衣袖,把他扯上了马车。林泽顿觉呼吸一滞,手上的雨久花掉落在地。
外祖父,母亲还未回来,你可不能有事!
林泽死死地咬住唇,一股血腥味很快便弥漫在他的口中。马车急速行驶,像是要把人颠散了似的,可是现在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林泽只能祈祷外祖父没事,祈祷他可以撑到母亲凯旋归来的那一天。
夕阳的最后一丝霞光最终被黑暗吞噬了,阴影逐渐笼罩了大地,赫然一片肃杀绝望的景象。
第038章 慕容安病逝
林府和慕容府隔着一段距离,两兄弟紧赶慢赶,总算是到了慕容府。刚刚下车,二人就双双怔住。
慕容府门前停着一辆华丽的马车,六匹高大健壮的马正在车前打着响鼻——这是皇帝的马车!
林渊只觉冷汗涔涔——慕容俏曾告诉过他,皇帝是要打压慕容家和林家的。眼下这个情况,倒真是棘手,他怕一个不小心,就把林家送入虎口。可是现在又能怎么办呢?他只能硬着头皮走入慕容府,又压低声音对林泽道:“言多必失,你进去了以后少说话,听我的!”
林泽见林渊这个严肃的样子,也不禁紧张起来:“好。”
走入里屋,二人终于看见了躺在床上气若游丝的慕容安,还有站在床边的千忆何、熹元公主以及一众太医。二人跪下,口中齐呼:“草民林泽林渊,参见皇上!”千忆何扭回了身来,声音听起来有些不自然:“起来吧。”
林泽连忙站了起来,扑到慕容安床前。此刻,慕容安身上盖着的被子也喷上了不少血,他正费力地呼吸着,见到林泽,艰难地道:“林泽…”“外祖父,我在这里,我在这里!”林泽紧紧攥住慕容安苍老的手。
“你母亲…何时回来?”慕容安问道,林泽只觉心中大痛:“外祖父…”他根本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啊!
千忆何出声了:“慕容将军现在正在打仗,很快便会归来的…您要撑住啊,这样才能等到她回来。”慕容安闭上眼睛:“草民觉得…觉得自己已撑不了多久了,皇上…求您让俏儿回来吧…草民临死之前就想见她一面…”千忆何沉默了,就算是现在让慕容俏回来,再怎么快也得有两个月之久,慕容安能撑到那个时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