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骨为谋(113)
破破烂烂的夫子庙,因为铁今墨,变得跟市集般热闹。
“这铁今墨是个孤儿,戏班班主在他五岁的时候捡到他的,便带着他四处唱戏。他从小在戏班长大,底了很干净。”阿刺站在画尘离身后,将查到的情况一一向他汇报。
画尘离站在远处山坡上往夫子庙看去,今天他们休息不唱戏,可夫子庙门口还停了几停软轿,看上去很华贵。
“这铁今墨嘴甜性子好,很讨女人喜欢。除了庄里的女人天天往这里跑,就连附近村、县的达官贵族的女眷们也慕名而来。这几顶软轿的主人是县城里的有钱人,今儿没听到戏,怕是明天还会来呢。”
阿刺见画尘离对那轿有兴趣,赶紧向他汇报。
画尘离许久才从鼻腔里嗯了一声,孤孤地杵在那里约半柱香时间,这才问阿刺:“死士准备好了?”
“好了!都是庆州武技最高,最忠诚的死士。”
“带我去见他们。”
“是。”
主仆二人离开夫子庙,往山里去。刚山走了五里路后,阿刺将画尘离带到了一个小山洞里。十名穿着黑衣的死士,整齐划一地对着画尘离行礼。
“起来吧。”画尘离走到他们面前,淡淡说道:“脱衣。”
十名死士想都不想,大冬天的,把自己脱了个精光。
画尘离围着他们走了一圈,细细观察他们的身体。这些死士,个个身经百战,每个人的身上都伤痕累累,旧痕上印着新伤,有些才刚结痂,有些还流着肿,有些刚刚上药,还未包扎,皮开肉绽,触目惊心。
“拿刀来。”
阿刺将一柄小刀送到画尘离面前,只见他在这十名死士的身上分别割开一个两寸长的口子,有些在背上,有些在胳膊上,有些则在腿上,每道口子都与他们身上最新的伤口重合。
十名死士没有一个哼声的,血哗哗流着,他们却像没有感觉的木偶,连眉头都不皱,甚至不看画尘离,不去探究他在做什么,每个人都木讷地目视前方,无动于衷。
把他们的新伤全部割开之后,画尘离从怀里取出了十个油纸包裹的卷纸似的东西,每个死士的伤口里藏着一个,然后缝针,上药,重新包扎伤口。
画尘离做完这些,花了整整一个时辰。阿刺给每个死士一个药瓶,这些药是防止伤口发炎流脓,并且促进伤口愈合的上等药。
“你们马上往京城出发,到了京城之后直接去将军府找我爹,他会取出你们伤口里的东西。事成之后,你们要京城休养到伤口完全愈合再回来。记住,路上如果遇到伏击……”
画尘离还没有说完,那些死士们异口同声地回答道:“全力回击,不求胜,只求退,退不得,死!”
真正的死士,不是战胜每一个敌人,而是胜利完成每一个任务。如果不能完成,只能以死求仁。这个世界上,只有死人才能保密,也只有死了,才能彻底断了敌人的念头。
画尘离将“于”、“传”和“五”三块布块藏在这十个死士的伤口里,只有他才知道,哪个死士的身上有真正的布块。谁也想不到,这些死士几十道伤口中,其中一道藏着重要的东西,所以,就算被伏击致死,对方也得不到他们想要的。
画尘离满意地点点头,沉声说道:“祝你们成功!”
死士们抱拳,低头拜别之后,全都消失在洞外。
阿刺静静地看着他们离开,突然问:“主子为何不让阿刺送货?”
画尘离神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淡淡说道:“你是右使,你与阿不一直在我身边,如果你突然消失,会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阿刺点头。“属下已经吩咐了各地不良人,他们会密切关注这十位死士的行踪。他们分别走十条不同路线往京城去,途径之地都会留下暗号,如果遇到意外,我们也能在第一时间知道。”
画尘离忽然笑了,扭头对阿刺说:“我不想听到关于你的死讯,懂吗?”
阿刺怔住,红了眼睛,抱拳单腿跑在画尘离的面前,久久不肯起身。
画尘离没有扶他,转身离开。如果让阿刺执行这次任务,他成功的机率超过八成,但他百分之一百二十会遭遇伏击并且受伤,甚至可能因此丧命。
画尘离不愿意身边亲近之人遭遇不测,所以他宁愿选择十名死士,将危险分散,也不愿意让阿刺以身犯险。他们虽为上下级,却情同手足,画尘离要阿刺平安,不希望身边的人出事。
回到三角庄后,画尘离回屋子里躺下。他本想小憩一下就起来,顺便查看一下当地不良人的运行情况,可是头一挨到枕头,就睡死过去。
或许是这十来天没有睡一个好觉的原因,也或许是知道回到自己的据点安全无虞,画尘离睡得特别香甜,还做了许多梦,醒来时他已不记得梦里的内容,只是隐约感觉到身边有个柔软的小东西蹭着他。
画尘离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外面大亮,竟是第二日。他撑起身来,慢慢地伸了个懒腰。手落下时,好像摸到一个热乎乎的东西,手指痒痒的,怪舒服。
画尘离低头一看,白花花一团。
第142章 不就是哄哄你嘛!咬!
画尘离还未反应过来,那白花花毛茸茸的小东西突然跳到了他脸上,小脑袋不停的蹭着他的脸,弄得他的脸湿湿的。
画尘离瞪大眼睛,深邃的眸子里印入一双鲜红的眼。
“阿刺!阿不!”画尘离突然狂叫一声。
话音刚落,阿刺和阿不冲了进来。只见画尘离衣衫不整地坐在坑上,一只又肥又灵活的兔子正爬在他的头上,不停的用嘴舔着他的脸。
阿不忍不住的笑出声来,阿刺赶紧上前要捉那兔子。
兔子仿佛知道他们的心思,倏的一下跳下来,蹲在坑上的小茶几上,瞪着鲜红的眼睛,露出一个无辜的表情。
画尘离觉得自己肯定是睡糊涂了,兔子竟然还有表情。可是他就是觉得那兔子在冲着他撒娇,可怜兮兮的,让人下不了手。
“它是小白。”画尘离算是明白过来,这兔子不是一般的兔子,正是他们在高月山遇到的大智若愚的兔子,铁今墨的宠物,小白。
阿刺是第一次见它,不知道小白是何物。阿不却是认识的,吃了它的亏之后不敢放肆,乖乖走到坑边,说:“小白,你怎么进到我们主子屋里来的?”
小白抬起头,三瓣嘴动了动,像是在吃东西,又像是在说话。
阿不拍了自己脑袋一下。“我还真是蠢了,兔子怎么会说话!”
画尘离笑笑,对着小白招手,“你找我有事吗?”小白一下了蹦到画尘离的手上,舔着他的手心,痒痒的,画尘离又忍不住的笑了,“这小白还挺讨人喜欢的……它不是应该在夫子庙吗,怎么会跑到我们这里来?”
画尘离问得风轻云淡,阿刺却如芒在背。
这宅子有不良人看着,按理应该是水泄不通,连只蚊子也飞不进来才对。可这小白却堂而皇之的跑来了,还跑到了画尘离的坑上,陪着他睡了一整晚。
画尘离的身边应该是美人相伴才对,多了只雌兔,说出去还不被人笑掉大牙。
幸亏阿不想到了一件事。“昨晚连姑娘来过不良帅的屋子里,说是要来看看不良帅,难不成这兔子是她带进来的?”
画尘离听罢,将小白放回到坑上,说:“不管它了,服侍我起来吧,还有很多事要做。”
“是。”阿刺和阿不有条不紊的伺候画尘离起床,小白乖乖地蹲在被窝上,看着他们忙碌。
很快,画尘离洗漱完毕,坐在屋子里一边吃着粟米馒头,一边听着阿刺和阿不的汇报。他刚吃完,小白又跳到他身上,大有赖着他不走的意思。
阿刺觉得有意思,“这兔子竟比狗还通人性,这性子竟跟连姑娘有几分相似。”说完,好像怕画尘离他们会误会,又补充一句,“不达目的不罢休,还特别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