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骨为谋(102)
“无论他掌握了什么,肯定是致命的。不但能逼得徐默义就范,还能逼得涂有德他们大义灭亲!他们杀他,想必也是与此事有关。”赵都护很肯定的说:“无论是什么秘密,只要奴隶送到京城,有了皇帝的密令下来,涂家肯定会老实许多。这样的话,我这个都护府也好管理北疆,确实给我省心不少。”
画尘离笑笑。
“世侄,回到京城后,记得代我向你爹问好。”赵都护忽然心生感触,摸了摸两鬃斑白的头发,说:“我与你爹已经是半身入黄土之人,无奈我受皇命长驻北疆,在这安北都护府不知何时才能回去。难得你来了,在我有生之年能见上一面,下次再见,怕是阴阳相隔。”
“赵叔叔!”
“你这孩子,从小就是个有主意的人,谁的话都不听。赵叔叔知道你不爱别人管你,不过你还是要听赵叔叔的劝。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趁着你爹还健在,赶紧地娶门妻吧。连翘那小姑娘是挺讨人喜欢的,不过她的身体……太弱了,怕是不利于生养,你若喜欢娶了倒也没事,只是以后传宗接代怕会有些困难。世侄啊,娶妻之前,要三思!娶妻不亚于治国,你要多留些心眼才行。”
画尘离抿着嘴,只听不答。
赵都护是长辈,他说的话不管在不在理,画尘离都不好当面反驳。再说,他也是要面子的人,连翘对他并没有表现出其它意思,他当然不会承认自己对连翘有意思。
所以,赵都护说,他只是听,心里五味杂陈,说不出来的滋味。
赵都护也是个识趣的人,他见画尘离不出声了,也不再多说,起身告辞,回屋休息。
画尘离睡不着,披着斗篷在客栈的后院里散步。
涂鸿运是杀人凶手,死有余辜。徐默义是动手之人,杀人偿命,可他又暗中帮忙,为苏倩倩和唐茂风伸张正义,亦正亦邪。画尘离在江湖里混了多年,并不是执着于某些形式,但此事他仍觉得窝火,没有捉到徐默义让他付出代价,就像吃了颗老鼠屎卡在喉咙里般难受。
画尘离拿出绣花锦袋,上面绣的两个小人无论在何时看来都会觉得莫名滑稽搞笑。里面有连翘的鼻烟壶,还有他偷藏在里面的重要东西。画尘离不想回京城,但东西必须送到京城时,左思右想,画尘离都想不出个折中的好办法。
“反正,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反正要回京城过年三十,索性等到过年时再说吧。”画尘离将锦袋放回怀里,自言自语。
就在画尘离在后院转了第五十圈里,阿刺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不良帅,桃叶的身上发现了一样东西。”说完,阿刺将手中两布块奉上。
借着烛火和雪光,画尘离这才看清,一块布料上用金钱绣着“于”字,另一块大小相似,也绣着一个字,是“传”。
画尘离心神一动,问阿刺:“当真是从桃叶身上发现的?”
“是的!属下与阿不赶回来时,正巧遇见桃叶和弟兄们遇刺。可惜晚了一步,弟兄们已经全部身亡,那些杀手在搜身。属下将他们赶走后,便也细细地将所有人都搜了一遍,属下在桃叶的发髻中发出的这两个布块。”阿刺见画尘离露出微笑,知道自己做得很对,心中暗喜,“属下猜想,他们是因为这个杀死桃叶的,所以不敢怠慢,立刻拿来。”
“聪明反被聪明误,桃叶没有对赛娘说实话,最后丢了性命。”画尘离双手按在胸口上,抑制不住的叹道:“这东西最后竟然被我等找到,真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第132章 难舍的羊腿
画尘离见阿刺面露疑惑之色,将那两块布收好,笑道:“如果我没有猜错,这正是涂鸿运拿来威胁徐默义杀人的把柄,还是涂有德和涂实然被逼杀死涂鸿运的真正原因!”
阿刺不解,他知道画尘离不说他也不能问,只是静默。
“如果涂府不是要逼死桃叶,或许这两样东西会永远留在涂府。他们做梦都没想到,这么重要的东西竟然被落入桃叶之手,最后,被我们发现。”画尘离沉思良久,忽然说道:“今晚全部转移!涂府找不到东西,必定会怀疑东西在我们手上。此时他们恐怕在准备突袭这事,无论我们如何应对,必定有死伤!吩咐下去,不良人上上下下迅速撤离,暂时转入地下低调行事。阿刺,你现在就去安排小妹他们,离开天宁镇!”
“是!”阿刺领命,立刻下去安排。
画尘离折回,叫醒赵都护,将转移之事告之于他,然后带着连翘和赛牡丹一起从后门离开,往都护府赶去。路上,遇到赶回来的许怀泽,还不及细说,会合之后马不停蹄,往天宁镇镇外移动。
刚离开天宁镇,身后一声巨响,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响声,地动山摇,火光冲天,仿佛天降噩运,天雷滚滚夹带着天火击中客栈和美若仙,宁静小镇里充满杀机和死亡气息,烈火焚烧,既然在镇外,也能听到噼哩叭啦的燃烧声,和在火海中呼救的哭喊声。
死亡,来得猛烈又迅速,生命,消失得迅速又惨烈。
“没想到涂家竟然还有炸药。”画尘离扭头往天宁镇看去,那里仿佛人间地狱,烈火如张着獠牙的怪兽吞噬一切,心中惊骇。
连翘坐在自己的马车里,见赛牡丹蹙眉不已,问她:“不良人的弟兄们还在里面吗?”
“已经全部撤出,如果是空袭单打独斗,自然不会有损伤。只是没想到涂府会用炸药,炸了客栈和美若仙,一定会伤及无辜,还有一些来不及走远的弟兄。涂家太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们应该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赛牡丹银牙咬碎,马车里幽暗,连翘仍能看见她因为愤怒而变得狰狞的脸。
连翘莫名的觉得身体发凉,赛牡丹的仇恨犹如冰棱,挂在马车里,闪烁着瘆人光芒。连翘理解她,在天宁镇三年朝夕相处,他们不仅仅是不良人的弟兄,更是亲人,骨肉相连的情感,却在这场人祸中被焚烧消亡,这种切肤之痛,难怪自抑。
如果死者是许怀泽,连翘肯定也会恨不得自己立刻化身为黑白无常,将涂府那群王八蛋全都打入阴曹地府。
:“赛姐姐莫要太担忧,不良人的弟兄们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平平安安的。”连翘上前拍着她的手背,安慰她:“别回头看了……”
“嗯。”赛牡丹心不在蔫地应了一声,可头还是忍不住的往回看。
尽管她们坐在马车里,不掀开车窗帘子她是看不到天宁镇的,可那眼神,好像她此刻就站在美若仙的废墟前似的,有种说不出来的哀伤。
赛牡丹双手紧握成拳,长长的指甲深深地抠进掌心软肉里,血,丝丝渗出,而她感觉不到半点疼痛。
“涂家在北疆为非作歹多年,嚣张跋扈,早已目无王法。如今公然使用炸药,偏又让我们找不到证据抓不到把柄,逍遥法外!总有一天,我们要将其铲除,为死去的弟兄们报仇!”
赛牡丹说罢,跪起身,对着天宁镇方向,长叩不起。
连翘静静听着,默默看着,她没有去拉赛牡丹起来,因为她第一次有了某种特殊的归宿感,感觉自己是不良人的一份子,正如赛牡丹,忠于不良人,为不良人效力,心甘情愿一辈子做不良人。
连翘扭头看向窗外,觉得眼眶湿润。
从小,她对死亡都看得很淡,见到别人肝肠寸断哭天喊地,总是会在心底暗暗鄙夷,嗤之以鼻,觉得他们冤枉活在世上,竟也看不透生死。只要是生命,无论是人是畜还是树木,总有一死,只不过早晚而已。有时候人太计较死亡的时候和形式,只会让生者痛苦,想开了,一切不过如此。
可此时,她很难有这种淡泊心态,特别是看到赛牡丹还在眼里打转的泪水,连翘第一次有了这种深刻的仇恨感,心底起了杀意,想冲回天宁镇,将涂有德他们全部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