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这样的!”萧瑟如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刀子割在他的心上。更像是有一双手紧紧捏着他的心脏,疼得温瑾初无法呼吸,他紧紧抱着萧瑟如,声色仓惶“我要你活着……你一定要活着!”
“温瑾初,我说的,我会离开你的,就算你将我绑回侯府,困在你的身边……”她觉得好累,索性继续闭着眼,萧瑟如告诉温瑾初:“我还是会离开的……”
“因为……死亡……终会将我带走……”
正文 第五十五章 那时你也管我叫做小怜
她没有骗他,也从未骗过他。温瑾初甚至找了皇宫里的御医来给萧瑟如整治,可得到的结果都是一样,萧瑟如的身体如同强弩之末,已经到了行将就木,药石无用的地步了。
温瑾初不信,或者说他不愿相信,所以他逼着大夫给萧瑟如开方子,甚至还找了术士来炼的丹药来给萧瑟如续命。
可就算温瑾初都快将萧瑟如泡进了药罐子,萧瑟如的身体还是一天更不如一天。她在他面前毒发,一次又一次在他面前咳血,痛得晕厥,疼得昏倒,看着她这样,温瑾初比萧瑟如更痛。他恨不得替她承受这样的痛苦,更恨不得代替她去死。
后来,温瑾初没有办法,跪在沈清风面前求沈清风去救萧瑟如,然后沈清风来了,他和萧瑟如坐在院子里坐了一下午,然后留下一个翠绿色的瓷瓶,走了。沈清风走时,萧瑟如笑了,她说:“师兄,珍重。”
那是温瑾初很久很久之后,第一次见到萧瑟如笑,他以为沈清风是神医,他终于找到了能救萧瑟如的法子。
温瑾初走过去的时候,萧瑟如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这让他的心又开始疼了起来。他轻轻拥抱着萧瑟如,手轻柔地抚摸着她的发顶,告诉她:“你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萧瑟如没有理他。
睡前,温瑾初亲手喂萧瑟如喝完药,躺在她身边拥着她睡下。第二日,温瑾初抱着萧瑟如坐上他让人新搭的秋千,推着萧瑟如玩。
萧瑟如还是没有笑,温瑾初停下手中动作的时候,她忽然问温瑾初:“雪苑的梨花,此时,应当谢了吧?”
“瑟如想看梨花?”温瑾初在她身边坐下,握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此时南国的梨花应当还开着,不如我带你去看看?”
萧瑟如摇摇头,半晌之后才对温瑾初说:“你记不记得,雪苑里的那些梨花树,都是你亲手为我种下的?”
温瑾初握着萧瑟如的手一紧,他记得,他当然记得,只是雪苑里的梨花树,是在他还小的时候,亲手为陆柳怜种下的。
“原来你是真的不记得了。”萧瑟如累得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她闭了闭眼,说道:“那时你还没有被封为平阳侯,随父母住在皇城的公主府里……我的父亲是镇北大将军萧远和,小的时候,我就住在……与公主府只有一条街的将军府里……”
温瑾初愣住,缺失的一部分回忆随着萧瑟如淡漠的话语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萧瑟如说:“其实,我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你……认识陆柳怜了……我原本不叫萧瑟如,我叫萧怜韵……小时候,我们经常在一处玩儿……你那时还说,你特别特别喜欢我,等我长大了,你要骑着高大英武的白马,穿着锦绣的红褂,用八抬大轿将我从将军府接到公主府,让我做你的妻子……”
温瑾初觉得有些头痛,比头更痛的是他的心。他好像想起一些事情,而那些事情如梦似幻,并不清晰。
“阿初哥哥。”脑海中有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梳着双髻,穿着粉色的襦裙,用软糯的嗓音唤他。
“你是……”温瑾初捂着脑袋,怎么也看不清那个女孩的脸。
萧瑟如抬眼看向他,淡淡道:“阿初哥哥,我是萧怜韵,那时你也管我叫做小怜。”
正文 第五十六章 没有结局的结局
温瑾初是似梦似醒,目光迷离的看着怀中面上苍白的萧瑟如,“你是小怜?!”
萧瑟如费尽力气,淡淡一笑,“是我啊,阿初哥哥。”
脑海里粉色衣裙,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又唤了他一声,“阿初哥哥!”
随着这一声娇软的呼唤,迷雾往两边渐渐散去,温瑾初终于看到了记忆中那个熟悉的娇小的身影,看到了她的脸。而她的脸却并不是陆柳怜儿时的模样,那样一双水汪汪的杏眼,小巧的鼻子,和嘴角微有些上翘的樱桃小嘴,却更像是萧瑟如小时候的模样。
他的小怜,他青梅竹马,想要相伴一生,守护一辈子的小怜。不是陆柳怜,而是萧怜韵,而是萧瑟如!
“是你……一直都是你……你是小怜……”温瑾初如梦初醒,眼中如冬日霰雪的凄惶,他难以相信,满是自责的呢喃,“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是你……”
头又开始疼了。然后温瑾初猛然想起,自己小时候曾经大病一场。自己为什么会生病?温瑾初拼命去想,然后他看到了一些画面,原来当时萧将军满门抄斩的时候,他为了去救他的小怜,仗着他长公主独子的身份闯入将军府,然后看到了满眼的鲜红。
那是将军府奴仆的血,这些人被就地正法。
然后,他便病了,高烧断断续续烧了半个月才好。这半个月,他大多昏迷着,而他昏迷的时候,一直在唤一个名字:“小怜。”
再然后,长公主便把陆柳怜带到了他的面前,告诉记忆略有些空白的温瑾初,这个便是他要找的小怜。
“小怜……我想起来了……我全部都想起来了……”温瑾初将萧瑟如抱在怀里,泪流满面。
萧瑟如头枕着温瑾初的胸膛,轻轻一笑,伸手指了指院墙边的老榕树,说:“我在那里埋了一个盒子,阿初哥哥,你能不能帮我挖出来?”
“好。”温瑾初点头,从下人手中拿过铁铲,挖出来一个普通的木头盒子。他拿袖子将盒子上的土扫干净,然后才递给倚靠在秋千上的萧瑟如。
萧瑟如抱着那个盒子,像是抱着一件珍宝,她告诉温瑾初:“这里面装着的,是我的孩子……”
温瑾初的脸,刹那间变得煞白。萧瑟如淡淡的笑着,说:“他们都还没有成型呢,这里面装着的,都是模糊的血肉……”
“瑟……小怜……”温瑾初的唇比起萧瑟如还要苍白,颤抖着再难说出一个字。
然后他听到萧瑟如说:“阿初哥哥,我好累啊,我想要……想要睡一会儿……”
“好……”温瑾初哑着嗓子,将她瘦弱的身体揽进怀里,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又将她身上的披风裹紧了一些,“小怜先睡一会儿,睡醒了……阿初哥哥带你去南国看梨花……”
最后,萧瑟如模糊不清的说:“你……做到了……”,
“什么?”温瑾初没听清,低头时便见萧瑟如抱紧了木盒子,缓缓闭上了眼睛。
然后再也没有睁开。
温瑾初一直以为,沈清风留下的那个翠绿色的瓷瓶里,装的是能救萧瑟如命的药。
却不知道,那里面装的是毒。
是一种喝下去之后,感受不到痛苦,会在睡梦中死去的毒。
但,对于萧瑟如,或者是沈清风来说,那是药,是萧瑟如的药,是解药。
喝下去,她就解脱了。
而绿瓶子里的药,则是那天早上,温瑾初亲手喂给萧瑟如的。
后来,很久很久之后的后来,温瑾初午夜梦回,终于听清了萧瑟如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她说:“阿初,阿初哥哥,你说陆柳怜一定活的比我久,你做到了,我走了,恭喜你,如愿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