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陵观火+番外(18)

“如今牛头马面下来锁人还说这么多废话吗,死都不让人死得痛快,来吧,给我个干脆!”我伸出手去,直向着二人扑过去。

我实在站不住了,两眼昏花,面前的东西越来越不真切,重重叠叠虚虚幻幻,只听到扑腾一声,随后便是尖锐的啊的喊叫,次奥,忘了问句,我这是往天上走,还是下地狱了,在宋家的这些年,虽然没做多少善事,可是坏事做的也不少,想来都瘆得慌,早知道提前给自己烧上点银子,还能跟地府里的打点打点。

这地府待遇也忒好了些,高枕软卧,一股书香气息扑鼻而来,我强睁了几下眼,外面白刺刺的光照的我再次昏睡过去。

耳畔有人在轻声细语,“有劳师太了,父亲改日定当登门拜谢,宋缺平日里玩闹了些,心眼总归是好的,这次一病,想来也会长个教训。”

“此番罚他去思过崖,也是普仁师太严厉了些。”是普惠师太的声音,怎的,我还没被牛头马面锁走?

我又使劲挣扎了一番,一双手轻轻给我往上扯了扯被子,又像哄孩子一般拍拍我的肩膀,于是,我又没心没肺的睡了过去。

梦里的事情总是云里雾里,不知所踪,那牛头马面的脸在我醒来的一刻突然忘得一干二净。

出现在我眼前的,是一张书生气十足的脸,一如往昔的白,眉头微皱,似乎我是多大的烦心事,他薄唇微启,惹得我不自觉又咽了下口水。

“你醒了。”咽口水的声音太大,他抬眼看着我,说不出什么表情,数十年如一日的无波无澜。

我望着他好看的脸,想起那飘在空中的仙人,“你也被牛头马面锁来了。”

他一怔,继而伸手摸摸我的额头,好言安慰道,“阿缺,别怕,等我再去请个好大夫。”

“地狱里也有大夫吗,不是都要先拷问一番吗,你带钱了吗,我们两个人得需要更多钱打点一下。”我预备撑着身子起来,次奥,老子饿了多少天了,怎么在地狱里也没力气。

跟纸糊的似的,勉强撑起的那一点高度被苏贤汝一把按下,“阿缺,你这是怎么了,摸着并不热,只是这满口胡话,若是让爹娘知道了,如何安心。”

难道我真的没挂?

我只留下两个眼珠子转悠,褐色的床帏,朱红的桌子,还有那扇被陈棉那孙子跳坏了的窗子,在风中吱呀吱呀扇着莫名的曲子,一股难闻的药味扑鼻而来。

“次奥,你要干什么。”我恶心的撇过头去,刚想一把推开。

只听他依旧温声细语,不似往常那般冰冷无情,倒有些怜香惜玉的感觉,呸呸呸,我这满脑子想的什么啊。

他盛了一勺药,递到我嘴边,“不热不凉,正好喝。”

我看着他,总觉得如今的他有些不一样了,比之前在府里的时候更俊俏了些,也更加柔和了些。

“喝完药能带我下山吗?”

他愣了一下,随后笑道,“你这几天乖乖喝药,等身子好了,我带你回家。”

没有什么比这句话更有用的,我就着那勺子,跟黑蛋一样,几下便吃完了。

他既然说要带我回家,那是决计不会说谎的,从小到大,苏贤汝还从未撒过谎,每次我做了错事,他也会大义灭亲,一五一十全都跟宋之书坦白,相信他的为人,我目光坚定,他又掏出一块帕子,细心的擦去我嘴边的药汁。

那帕子味道清新,我皱起眉头,一把揪过,放在鼻子底下又嗅了一会儿,大大方方说道,“我瞧着你这帕子挺好,就是有点娘里娘气,就送我吧。”

说完便准备往怀里揣,苏贤汝当下脸色变了,他急急忙忙抢回去,次奥,我还是病人呢,又放在手心里展开,看着并无损坏这才安心揣到胸口。

☆、第十七章

他见我不眨眼的盯着他怀里的帕子,略有些尴尬的说道,“这帕子我用的久了,回头给你一副新的。”

“我什么时候嫌弃过你,罢了,好像我还真的一直不大待见你。”我叹了口气,以往都是我欺负苏贤汝,如今好好的说话了,倒让人心里觉得难受。

“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在思过崖出事了。”他来的这样凑巧,正好我生病,难不成牛头马面给他托梦了。

他起身倒了一壶水,又说道,“是娘,前天晚上娘突然梦见你在一个渺无人烟的地方哭,衣衫褴褛,蓬头垢面,那样子着实吓人,第二天娘便遣了我来,你不在寺里,一问,原来你竟然在思过崖,为兄赶来的时候,你正在洞里,身上披着乱七八糟的衣服,嘴里还塞着臭了的干粮,味道......”

次奥,老子的光辉形象。

他看我面色有变,也不再说下去,只是换了个话题,开始话家常。

“爹娘身体都好,唯独牵挂你,姐姐们也都安好,大姐二姐都嫁给了好人家,阿缺,你都当舅舅了,这次上来,看到你这样面黄肌瘦,若是让爹娘看到了,哎,还有奶奶,他老人家一直挂念着你,为了你上山的事情,一直跟爹爹闹别扭,最近她老人家的身子不怎么好。”

“奶奶怎么了?”好歹家里还有个一直骄纵我的人,老太太宠我宠的有些无法无天,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为了我的自由无拘无束,跟宋之书斗智斗勇数十年,所谓老当益壮,英姿勃发,我觉得用来说奶奶一点都不夸张。

她这样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家,怎么会身子不大好。

“你走后,奶奶便一直闷闷不乐,这几年都是在用补药,他老人家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爹爹也拿他没办法。”苏贤汝叹了口气,似乎本来没打算说这些。

“来之前,爹娘嘱咐我,千万别告诉你奶奶的事情,可是我觉得,阿缺,你已经长大了,有些事情,自己能做判断,不能老是靠着爹娘做主。”苏贤汝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宋之书要把我踢出宋家大门,我还没长大呢,看我个头还这样小,我做不了主。

“爹爹要把宋家传给你?”我问的突然又蹊跷,雷的苏贤汝半天没缓过神来,他愣愣的看着我,仿佛说了半天话,都是在对牛弹琴。

“算了,是为兄错了。”当然,不是你的错,难不成还是我错了,奶奶肯定没事的,爹娘说了让我十八岁才能下山,我不下去。

我不能下去,万一我下去了,奶奶看见我,一激动,情绪紊乱,或者再无盼头,那我到底是做错了还是做对了,谁能告诉我。

“替我照顾好奶奶。”说完这句话,我只觉得浑身没劲,软趴趴的又睡过去了。

苏贤汝走的时候是在某一天的清晨,天蒙蒙亮,空气里还有露气,以往这个时辰,我还是在睡着的,可是,前天夜里鉴于苏贤汝平白无故多跟我说了一会子话,我知道,他可能要准备下山了。

他走的太远,我看不清他的背影,于是我撒开小短腿,朝着藏书阁跑去,藏书阁的楼梯被我踩得咯咯作响,这是在等着我打扫吗,衣袍扫过地面,飞起一片尘土,呛得我咳嗽起来。

待我爬到最顶上,推开窗子,那人已经出了寺门。

月白的袍子随着他的走动划出好看的线条,我趴在窗户边上,突然想起那条帕子的味道,我是男的,我是男的,我在心里默念几句。

苏贤汝头也没回,出寺门的时候没回,路过山下那棵大槐树的时候也没回,直到我连影子都看不清楚的时候,他也没有回半下头,为了等他的一个转身,我在那撑着眼皮不落,撑到最后,眼珠子疼的挤出俩水滴,一前一后落在散漫灰尘的窗台上。

“替我照顾好奶奶,还有,别抢我家产!”我捏着鼻子大声朝着已然看不见的地方喊道。

“吓死老子了,你叫鬼呢。”冷不丁背后传来一声抱怨,我不想回头,可是想想还得下去,便低着头转过身子不抬眼的从他一侧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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