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也不会觉得那些人的死活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生死权欲,不过是一场需要拿得起的游戏,她只是拿出了她能拿的筹码,用了她会用的技巧,去换取她想得到的权力,至于结果如何,她会认。同样的,那些人也该认。
所以她不觉得自己挑起族内的战乱有什么不对,也不觉得在对家人虚与委蛇的同时勾结答诺灭了自己的家族有什么问题。她需要答诺,而她利用了她这么久的家族应当早已做好了偿还的准备。
她和答诺之间的合作从很久之前就开始了。宁毅如的身份使他很好地卷进了家族的斗争中,尽管他已经脱离家族很久了。但是这一切都是沈清嘉和王道钧所不知的,十年前的他们还只是朝廷中微不足道的小小存在。
她的任务只是劝林宣嘉回去。从她进宫的那一刻起,梁帝就知道了她的身份,自然也知道了她与宁毅如的关系。她是自愿回来承担这样的任务的,这是她赢得帝王爱需要付出的东西。她以为林宣嘉是梁帝难以放下的爱人。
她并没有做很多事情。她只是告诉沈清嘉和王道钧,林宣嘉答应与他们一起回去,只不过要等与答诺的这一场仗打完。两位大人犯了难,事实明显地摆在了这里:答诺是草原王者,宁毅如必输。
于是有人不知想起了什么典故,提议道可以将他们所住的茅草屋烧掉,烟火蔓延,可以制作成答诺进犯的假象,到时候趁他们受烟火影响昏迷过去,可以悄悄地将他们带回陵安。待他们醒来,只需告诉他们,答诺偷袭,他们被两位大人救了出来便好。
萧瑜绮安静地听着这个提议,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她知道沈清嘉会答应的。这件事情成功的机会很大,况且事成之后,这救命之恩必能给他带来很多的好处。
果然,他们只思考了片刻,便愚蠢地答应了这样的要求。
后来的发展很明显。为了造成营救的效果,他们等了很久才进去,结果宁毅如和林宣嘉身上有伤,没能及时逃出来,而他们的小女儿宁初,被冲进去的萧瑜绮和沈清嘉及时救了出来。
这件事情是答诺做的,所以顺理成章的,恰好提议的人和知道提议的人都被答诺的手下杀了。萧瑜绮与另外两位官员互看了一眼,对于既定的“事实”,彼此心照不宣。
事实证明,这个“聪明”的提议确实给他们带来了很多的好处。王道钧和沈清嘉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平步青云,而萧瑜绮,也得到了梁帝的爱重。
只不过萧瑜绮与她们不一样,她没有立刻陪伴在梁帝的身边。
在短暂地安慰了梁帝一段时间后,她就离开了皇宫。没了家族的束缚,她还有很多自己的事情要做。她亲自去了华夏土地上的各个地方,采集那里的珍植。从她目前所有的经历来看,懂得如何保护、如何伤害明显是一件重要的事情。
此外,在这个过程中,她张扬而低调地建立了自己的江湖势力。她很享受这个过程,这个自己拥有越来越多权力的过程。
当她用自己的青春年华享受够了山河岁月的自由惬意之后,便找了一个最适当的时机彻底回到了梁帝的身边,成为大梁朝的第一宠妃。其实,在浪迹山河的这些日子里,她时常会寄些东西给梁帝,她知道梁帝很喜欢这样。
林宣嘉给她的那支簪子意外地很有用。她发现这能让她与很多江湖人物相处得很好,虽然那些“江湖人物”都有点奇怪,不过勉强好用。
回到梁帝身边她就放下了那些事情,安宁地在宫中养花养草,与梁帝一起过神仙眷侣的生活。即使将宁初寻回这一件事稍稍让她感到了一点危机,她也没有太过把它放在心上。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安逸,习惯了爱梁帝,也习惯了梁帝给她的爱。
所以她没有在意那只簪子,甚至连它在宁初进宫之后就丢失了也不知道。
所以她不去在意朝局的变化,那些争斗在她看来简直幼稚。
所以她也不去在意后宫中的暗流,她清楚地知道哪里发生了什么,多年来的习惯让她即便过得再安逸也仍然保持警惕,她只是觉得这些暗流不足以最自己构成威胁,也没有发现这些错综复杂的暗流里竟隐隐地有一个中心。那个中心是被禁足了一年的景妃。
所以沈清嘉和王道钧都死了,最后知道当年事情具体过程的人只剩下她了,她觉得这样也挺好。
所以尽管她熟知天下花草,但从未对梁帝用过它们任何不轨的效果,她想要触碰人间一种叫爱的东西。
她想了很多很多从前的事情。
这原不是她的本意,她的本意是想找出自己失败的原因。但不知为何她现在突然有些懒得去找了。她觉得这一切从一开始通向了这个最终的地方。
好像从她来到这个世界上开始,她就没有选择成功。
萧瑜绮突然发现她并不是不知道自己为何失败。
她一直都知道宁初和叶原都不是任人宰割的人,她一直都知道他们是这场游戏里的高手。
从很久以前,宁初第一次进宫的时候跟自己商讨如何为沈清嘉的事情善后,并通过这件事彻底解决顾思琪开始,就已经给她铺设了今天的路。
宁初自从自己的手上逃脱之后不久,就与太子结了盟。她的身体需要调养,这么多年来萧瑜绮走过的路,宁初未必没有走过。所以知道簪子的存在,于宁初而言,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宁初的本意可能是想自己拿到那支簪子,但在发现叶原也进了宫之后,便改变了自己的主意。叶原去拿,似乎更为妥当。当然,叶原的本意与她,必定是不一样的。
叶原想用这支簪子将萧瑜绮和宣钰联系在一起,以起到打击宣钰的效果。他只知这支被萧瑜绮珍藏着的簪子必定有什么重大的意义,对其后的故事全然不知。
而宁初不一样。
在那晚宁初去萧瑜绮的宫苑旁采花时,她和萧瑜绮一同向顾思琪演了一出戏,但萧瑜绮不知道的是,她也在宁初另一出戏的台本上。
那天晚上,在她得意地闲逛于花荣殿的各个花圃时,那支曾使她如鱼得水的簪子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萧瑜绮觉得这一切发生地都如此自然。甚至不需要出门去调查,她就可以自己想通一切,她现在唯一不甚明白的,只是自己为什么原来没有这样想过。
除了她们商量好的事情,宁初还与顾思琪说过一些其他的故事。她当初的隐忍与委屈,无奈与不甘都那样恰到好处地被景妃所接收,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宁初与景妃之间有着不为人知的隐秘。只是萧瑜绮只知这是宁初博取景妃同情的伎俩,却没有想过同时也是景妃引起梁帝怀疑她的开始。
她一直以来并不太看得起景妃,景妃乐意处理后宫事务她也很高兴。不过她忽略了一件事,景妃确实不是多厉害的角色,但是这个在最一般的幸福家庭里长大的大小姐,却与宁初单独在一起,待了三天。
三天已足够宁初去向她灌输她想要灌输的一切。
梁帝虽然没信景妃的话,但说到底景妃还是被禁了足,从此不会再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至于会不会有复起的那一天萧瑜绮从来没有担心过。即便是在几乎将一切都想通了的现在,萧瑜绮也相信宁初与太子之间绝非真心相见。宁初并不喜欢太子那样的人,她帮他只不过是为了利用他,太子与景妃的未来会如何都不会再成为自己的障碍。
可她忘记了梁帝心中会有疑惑。
他虽然不会再去查这件事情,宁初的态度、景妃的态度、王道钧紧接着的病亡,这些都会引起他的疑惑。
只要他有一点点的疑惑,就会去不经意间关注很多的事情。
许多原来并不重要的东西就会慢慢进入他的眼睛里、他的耳朵里。
他确实没有再去见过禁了足的景妃,但景妃能做的事情还是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