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69)
莲花就问,“姑娘,咱们三个都卖吗?”
“还不知道管不管用呢,”胭脂自言自语道,“要是能有个人先试试就好了。”
“姑娘且不必外头找去,”听清她的话之后,莲花就笑了,“我娘面上便有许多斑,左右闲来无事,倒不如叫她来试一试。”
“这怎么好?”胭脂觉得不好意思。
如今药膏才刚做出来,究竟功效如何谁也不知道,且因加的都是药物,万一有个什么相冲相克的,闹出来可就不好了。她自己倒是愿意试的,可惜面上雪白,哪里找得出一颗斑点?
“怎么不好?”莲花道,“我们娘儿俩这条命就是姑娘给的,莫说只是试一试药膏子,便是出生入死也没有半点怨言。再者,这些药膏子材料珍贵,造价不菲,若是果然成了,我们哪里买得起?这么算,还是我们占了便宜呢!”
争了半日,莲花干脆就直接把她娘叫了进来。
王嫂子与她果然是母女,说的话也差不多,胭脂就道:“哪里是我救的?后头安排的那么多,可不都是大当家的功劳?”
王嫂子就笑,“没错没错,可大当家的岂不就是姑娘的?早晚一家人,何须分的这样清!”
这些人真是越发肆无忌惮了!
胭脂都记不清自己被多少人打趣了多少次,从原来的一提就脸红,到如今的习以为常,还真没隔多少天!
为防万一,胭脂先只给王嫂子面上抹了指头肚那么大块,等了会儿,洗掉之后见没发红没发痒才放心的全抹了。
王嫂子直道她太过小心,胭脂却正色道:“嫂子不知道,好些大夫都说了,因各人体质不一,保不齐就对什么有不耐之症,轻则全身发红发痒,恶心想吐,重的还会要命呢,哪里就敢疏忽了!”
王嫂子就肃然起敬,“果然是姑娘,再细心不过的。”
不过马上就疑惑的问道:“那若是日后卖出去,难不成姑娘都要叫她们挨个试了再买么?岂不是琐碎死?”
胭脂也叹了口气,“琐碎些也是应该的,你没瞧那药铺,但凡卖药的都是千万个谨慎,就连我买的这些没什么毒性的,也是签了伙计拿出来的文书才能出门的。”
是药三分毒,但凡跟药材沾边的,无一不是慎之又慎,生怕后头闹出什么事端。
王嫂子抹了几天之后,面上斑痕果然淡了许多,她欣喜不已,莲花也以为自家姑娘大功告成,谁知胭脂却依旧不大满意。
这期间,她看了许多医书,大受启发,觉得医术之神奇远超想象。
就拿风寒来讲,哪怕症状差不多,但却也有可能因为年纪和起因的不同而需要各自开药,哪里就能一概而论呢?
思虑良久,胭脂索性叫松枝去外头贴了个告示,只说找面上带斑者,不拘男女老幼,唯独一条:须得身体健康。
既然要做,干脆做个彻底,她准备分门别类的试验:
斑痕的形成大多分为先天和后天,先天倒罢了,后天又常分为因年纪衰老而自然形成的老年斑,短时间内体质变化而导致的急性斑痕,以及长期户外风吹日晒所致。
胭脂琢磨着分成男女两组,两组之中再根据年纪和成斑原因分开三组,让他们分别取一种药膏涂抹一段时间,看最终效果如何。
如此一来,以后自己再做药膏便可有的放矢,知道哪个方子对应哪种斑痕,不至于惴惴不安。
且因为各人体质不一,或许使用过程中会有不同反应,自己也可一一记录在案,防止日后打官司。
本已打算替她记账的梅朵和莲花见她忽然这样大张旗鼓的,都惊呆了。
“姑娘,您不都已经做完了么?这又是哪一出?”
“就是,”梅朵在心里飞快的算了一笔账,登时有些肉疼,“您只说来人就给银子,还叫石头他们敲锣打鼓大街小巷的吆喝,只一天就来了三十多号人,留了二十八个,这一个人五钱银子,一百人可就是五十两!”
哪怕已经提前预计到了,可当她亲口说出这个数字,还是一阵阵刀割似的疼。
五十两银子,那可是足足五十两!都够一个六口之家舒舒服服过一整年了!想吃肉就吃肉!
可如今,姑娘竟然要将它们拱手送给外头那些不认识的人?
本来就将那些昂贵的药膏免费给他们涂抹,如今,竟然还有额外送钱?!
“对啊姑娘,”莲花也道,“若是想看结果,只给他们药膏,叫他们回家自行涂抹也就是了,何苦再平白费银子?还要额外租院子,又要供应一日伙食,这大半月下来,怕是一百两银子都打不住!”
一百两!
梅朵眼前一黑,身子都跟着晃了几晃。
胭脂早就料到会有人不理解,也不生气,只是解释说:“正值年底,谁家不忙呢?若是不给银子,且不说会不会有人来,便是给了他们药膏子,你敢说他们不会转手卖了?回头再欺瞒与我,谁知道真假?如今我给了银子,就好比雇人,只将他们拘在院子里,饮食上也控制着,药膏也叫他们按时定量涂抹,自然没人不照做的。这样得出来的结果才可靠。”
梅朵和莲花都恍然大悟,觉得甚是有道理,然而……依旧心疼银子。
好多银子啊!她们姑娘挣钱可不容易,留着都能买好些衣裳了。
胭脂就笑,“银子倒也不全白花,他们虽涂抹药膏,可并不妨碍干活,只叫他们闲时都洗衣、做饭、劈柴、缝纫也就是了,镖局里的活儿也接过来,咱们的人且去忙活旁的。”
这样的话,他们顶多以为这家主人是个有怪癖的,倒也不会闲着胡思乱想。
听她这么说完,莲花和梅朵这才稍微安心了些,然后就开始绞尽脑汁的琢磨,回头可以叫这些人干什么活。
可不能便宜了他们,姑娘花了这么许多银子呢!
冬日里不少庄稼活儿都停了,也不好外出买卖,所以年根底下其实闲人不少,胭脂很快就找齐了人,依照计划在靠外的位置租了套大院子,按照男女叫他们住下,然后一日两次的涂抹药膏。
莲花也牟足了劲儿搜罗活计,男人们都干些诸如劈柴之类的重活,女人和孩子们就裁剪、缝纫、做饭,虽然都不劳累,却势必不肯叫他们平白闲着。
镖局上下百十号人,整日摸爬滚打,衣裳被褥脏的破的格外快,光是洗衣缝纫的活儿就够那些女人们干的了。若是再得闲,就缝荷包、打络子,左右年下外头也好卖。
后来莲花索性又请胭脂叫了镖局的木匠来帮衬,领着这些男人们做木工。
这下好了,回头将那些做的桌椅板凳、荷包、鞋面卖出去一算,再加上省出来的开支,除了药膏之外,不光胭脂给的银子都收了回来,竟还略有盈余!
等梅朵得意的将账本子交给胭脂看时,她当真是愣了半晌。
莲花正经挺激动,“姑娘,不如再开一家木行吧,左右镖局里孙木匠闲着也是闲着,叫他带几个徒弟,还挺挣钱哩!有两个男人跟着孙木匠打了两天下手,不愿意走,哭着喊着要拜他为师哩!”
挣钱不易,如果没有一技之长就只能卖苦力,一年到头累死累活也得不了几个银子,且也没个保障,说叫人撵了就撵了。万一年纪大了,或是有个病啊痛啊的,立即朝不保夕。可若能跟这个有本事的师父学了木匠的手艺,便是日后自立门户也有指望,故而不愿轻易放手。
胭脂哭笑不得的摆了摆手,“你且叫我缓缓。”
孙木匠此人十分热爱做木工,只是后来入了镖局之后才渐渐搁下了,如今被叫出来做了几天老本行,非但不觉得累,反而越发精神了。
他又不是那等敝帚自珍的,除了几样看家本事,并不拦着旁人学,过去这些天因有许多免费劳力打下手,速度格外快些,着实做了好些桌椅板凳和柜子。又赶上年末采买,账本子上写说十分好卖,扣掉本钱木料,统共得利九两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