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57)
两人都是正对院子坐的,也不关房门,就这么大大方方的,便是给谁瞧见了也说不出什么。
胭脂犹豫了下,还是老老实实将包袱推过去,“房子的事儿,四姐都同我说了,多谢大哥费心。前几日出去做衣裳,顺带着帮你跟虎子都做了两件,大哥别嫌弃。”
卢娇一个人的人脉终究有限,也不愿看到自家大哥躲在暗处做无用功,就把赵恒帮忙找房子的事跟胭脂说了,胭脂自然感激不已。只觉之前的人情尚未还完,如今却又添了新的……
“四妹也是,不过举手之劳罢了,哪里值得拿出来说嘴?”赵恒给她倒了杯热茶,闻言笑道:“上回你送的还没穿完呢,如何又做?”
其实他的心情也有些矛盾,既希望胭脂知道自己对她好,却又觉得动不动就把这样的小事告诉人有炫耀之嫌,实在不是什么大丈夫所为,故而难免有些不够爽快,直接叫卢娇看不下去了。
“大哥快别提上回,”胭脂自己也捂着脸笑起来,“也就是你们不嫌弃,我那样的手艺,怎么见得了人呢?”
自己做的固然比不上积年的老裁缝,可心意难得……
“大哥,”胭脂试探着问道:“这回的镖,可是有什么不妥?”
“为什么这么说?”赵恒微微挑了下眉,似乎有些意外的样子。
胭脂摇摇头,“大哥别笑话我,许是我大惊小怪罢了,总觉得心里惴惴的。按理说,我是不好问镖局的事情的,不过之前送虎子离开的时候约莫也瞧见了,似乎这趟并没什么名贵财物,说是富商家眷,也实在不大像。且若只是几个人,也实在不必这样兴师动众的。”
从青山镇到沂源府这一路几个月,又在镖局住了这么些日子,胭脂着实涨了不少见识,也越发觉得这一趟镖不同寻常。
赵恒安安静静听她说完,没肯定也没否认,“咱们镖局好歹也算小有名气,一般的镖是不接的,不过二哥和五弟都在,六弟年纪虽小可也算沉稳,你实在不必担心。倒是那宅子,我已有了点眉目。”
这姑娘着实聪慧的紧。
这件事的真相自然没有这么简单,可因为涉及的太多,赵恒反而不好说实话。
不过他已经又多派了一队人马过去,想来不会有什么问题。
胭脂对赵恒有种近乎盲目的信任,哪怕对方并未正面回答,可只要他说放心,胭脂也就真的本能的放了心,然后又马上被宅子的事情吸引了注意力。
“这样快?”
赵恒点点头,“不过眼下只能租。”
胭脂说:“我明白,能租到已是很好了,便是想买,如今我的银子也不够呢。慢慢来吧。”
赵恒就简单地将房子的情况说了。
“出了镖局大门往东走两条街,斜对过就是了,离着镖局也不远,万一有个什么事儿也好有个照应。小巧的两进院子,家具都是齐全的,一年租金六十两。左右也都是准备科举的秀才、举子,十分清净,不过那房客得五日后才到期,你且得等一等。”
沂源府城内房屋都十分金贵,哪怕偶尔有空着的也往往只租不卖,就是这个,还是赵恒托了好些人才打听到的。
其实他问的时候已经有好几个人排在前头,还是负责此事的人同他有点交情,这才假公济私的插了队,不然少说也得排到次年入夏!
胭脂听后欢喜不已,“大哥这样周道,当真叫我不知该怎么报答好了!”
赵恒就笑,“得闲儿帮我再做一件衣裳也就是了。”
胭脂失笑,“这怎么成!大哥莫要玩笑。”
赵恒稍稍提了提嘴角,“你说是玩笑就是吧,做衣裳到底累了些,你不必放在心上,只当我没说,左右从外头买的就挺好。”
胭脂:“……”
你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我还能怎样呢?!
第36章
胭脂犯了愁。
做衣裳?
大哥为什么偏要自己做衣裳?又不好看!
可人家提的又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自己若不答应……
唉!
胭脂软趴趴的趴在桌上,痛苦的抓了抓头发,决定先出门把布料买回来再说。
既然应下了,只好硬着头皮做完了。
“轻容,才刚去哪儿了?”正拿钱呢,卢娇就敲门进来了,“找你你不在。”
“哦,就,就出去遛了个弯儿。”胭脂莫名心虚,顺口扯了个谎。
“大清早的,别冻着了,”卢娇点点头,又问:“今儿我有空,你还学不学擒拿?”
“要学的!”自打真正见了卢娇和郭赛的战斗之后,胭脂对习武的渴望就越发强烈。她倒不指望像他们那样飞檐走壁的,可好歹也是个自保的法门,不然一旦有个什么,总被人护在后头,那滋味着实不好受。
“那咱们先吃早饭,吃完了就练练。”
“四姐,下午,下午成不成?”胭脂却有些为难,“上午我得出门买点东西,还想写几张字。”
每次练完之后她都浑身酸痛,得歇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若是早上就练,这大半天就废了。
“也成,”卢娇点点头,“去买什么?我陪你?”
给赵恒做衣裳这事儿可不好让卢娇知道,不然回头又该打趣自己了,胭脂忙道:“小玩意儿而已,莲花跟着就成了,四姐你只管忙你的去。”
卢娇也没刨根问底,又说了几句话就去找人比武去了。
胭脂松了口气,重新拿好了银子,又去看了小翠儿他们的活儿。都不是头回做了,几个孩子也很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挣钱的机会,都很仔细,胭脂压根儿挑不出毛病。
各样粉末都研磨好了,剩下的只要胭脂自己根据比例调配就是了。
她先去了一趟香粉宅,说过几日就能送一批货过来,张掌柜的十分热情,拉着她笑的合不拢嘴。
“好姑娘,你怎么才来?我本有意找你去,可实在忙的脱不开身。”
又转身对伙计招呼,“快,上茶,上好茶!”
胭脂道了谢,见店内络绎不绝的都是客人,也知道张掌柜是真没空,“近来可还好?那些手脂什么的可还好卖?”
“瞧你这话说的!只有买不着的,哪里有不好卖的道理!”一提起这个,张掌柜就喜得浑身发痒,忍不住同她炫耀起来,“如今咱们这香粉宅那是独一份儿,外头人再想也没有!前儿还有个过路的富商,家里做得好大买卖!一年少说十几万的银子,他家奶奶、小姐先前还傲的什么似的,口口声声便是西洋玩意儿也见过的,可用了一回之后,还不是乖乖打发人再过来买?还说想多要些呢,我却哪里有,三言两语也就打发了。”
胭脂不大爱同外头的人往来,所以好些事情并不清楚,今儿才从张掌柜口中知道了。
冬日漫长酷寒,许多取乐的法子这会儿都不好用,那些富商、官宦家里的太太小姐们也就是开个宴席,拢个雅会什么的,说说衣裳首饰,可这么多年下来也没有太多新鲜花样,难免厌烦。
但现在不同了,寒香沁的胭脂水粉横空出世,好似一块巨石狠狠砸入冰封的湖面,好大的动静!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沂源府开始传起来这么一句话:“没有寒香沁的胭脂,哪里敢赴宴?”
这股风气先从官太太圈儿里刮起,由通判高夫人起头,稍后那些富商太太、小姐们便不甘示弱的追了上去,如今俨然已经成了一股风潮,但凡手头略有几个闲钱的,定要咬牙去买一瓶寒香沁的油胭脂来抹抹!
起初不少人也只是为了攀比,可等买回来略抹了一回,一下子就不爱用原先那些了。
沂源府冬日干燥寒冷,肌肤便是小心呵护也难免偶有起皮,旁的胭脂往往干涩凝滞,涂上去不光颜色死气沉沉的不好看,且越发带的嘴唇干裂了,严重些的就瞧着沟壑纵横,十分可怖。
可这油胭脂就不同了,自己便是油汪汪一罐,也不用什么蜜水化开,直接抹上去就好,水盈盈的,又服帖又滋润,且还香喷喷的。还有那什么甲油的,比凤仙花汁染得更为牢固,颜色也浓郁鲜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