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邑王妃从军记(92)
周旷珩看她一眼,转开了头,晨光洒在屋里,并没有什么温度,他却觉热得心慌。
云月说完就埋头继续吃粥,周旷珩看着她的额头,眉头又皱了起来,脸也冷了。顿了顿,他嚯地站起来,撂下一句“好好养伤”便大步离开了。他脚下虎虎生风,似发泄,似逃离。
云月抬头,定定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晨光中。片刻后垂眸,目光清淡如水。
出了宣兰院,周旷珩脸色沉了下来,黑虎纳闷,战战兢兢跟上。走了不远,他停了脚,抬起右手,摊开了拳。他手心里躺着一枚吊了穗子的玉坠。
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他不知道……
大老远连夜赶回来,恐怕是昏了头吧。
真是昏了头。
周旷珩随手一划,玉坠飞了出去,很快,快得黑虎都看不清那是什么,落在了哪里。只听见一声脆响,他估计了一个大概位置。
果然走到王府大门,王爷猛地顿了脚。
“把它捡回来,给她送去。”
“是。”黑虎一怔,埋头压下勾起的笑。
走出了王府,下了阶,上了马,周旷珩看了看府里。
“湖边似乎空了些,寻人来建一座亭子。”
黑虎又怔了怔,正要答。
“照着京里那座,建八角凉亭。”
“是。”
目送王爷上马走了,黑虎挠挠头,他没去过京里啊,那八角凉亭长啥样啊?
黑虎将那玉坠找到,看了半天发现不对劲,他埋头在草丛里再摸索了一阵儿,又找到了一块儿,拼了拼,再找,又一块儿……最后黑虎找到四块碎玉。得,摔碎了。玉上刻了字,被分到了两块上。
黑虎想象送到王妃手里时,王妃肯定会问:“这东西如何碎的呀?这上面刻的什么呀?”
他总不能说是王爷自己摔的吧,摔碎了送给她,王爷存的什么心?他可不能帮了倒忙。
也不能说自己摔的吧,王妃可能不计较,可日后王爷知道了,还不扒了他的皮?
思前想后,为了王爷为了自己,主要还是为了王爷,黑虎将碎玉暂时收了,再派了个人去给王爷说一声,这才安了心找人问八角凉亭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鹧鸪天一
天色灰蒙蒙的,刮了一天的风也不见下雨。立秋过去几日,这天是正经的要凉下来了。
小四儿靠着墙,拢了拢衣襟,扬手赶走立在头发里的苍蝇。他一张脸仿佛长年未洗,黑不溜秋的,眼白显得极白。他的一双眼珠子垂着,却极其有神,眼珠间或一轮,掠过对面店铺门口。
眼角瞥见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走过来,小四儿啧一声,转开头闭眼装睡。
那少年一身破旧麻衣,干干瘦瘦的,但身上还算整洁。
“四爷,求你收了拾得吧 。”少年对小四儿说。
“四爷,求你收了拾得吧。”过了一会儿,拾得盘腿坐在小四儿对面,又说。
小四儿微微睁眼,觑见一人走进了南来藻。他缓缓坐起来,朝街头卖糖葫芦那人打了个呼哨。
“四爷,求你收了拾得吧。”拾得见小四儿坐了起来,语速快了些,似乎看见了希望。
“爬开!”小四儿极不耐烦,“你又不是婆娘,老子收你做啥子!”
拾得眨了眨眼,巴巴地看着小四儿。
小四儿啧一声,抬手要打,临了又住了手。拾得看着他,根本不躲。
要不是老大发话说这小子要不得,小四儿早把他收成跟班了。老大说这小子心太正,当不得土匪,搞不好会害了众兄弟。拾得每日来此处求他,小四儿也没再动过心思。
拾得见四爷不打他,便巴巴地又求了一句。他抿着嘴,一张脸跟一根小苦瓜似的,小四儿看着他皱眉。
突然目光一转,小四儿看着拾得后头,直了眼:“今天莫烦老子,滚远点!”
一灰衣黑袍男子走到小四儿面前,蹲下往他碗里丢了个铜板:“拦他片刻,南郊黄田坝那儿等着。”
章行逸起身时瞥了拾得一眼,没露出任何表情,迈着大步走了。
小四儿眼里闪过兴奋,终于他娘的要动手了!守了近半月,除了白天来过几次,白云的影儿都没见过。老大也算耐心好的了,拖了这许久,也不知在等什么。
小四儿吐了口唾沫在手里,搓了搓手。头上苍蝇乱转他也不理了,这脏腻的日子终于到头了。
近两月来,榕树寨的土匪并未再来打劫南来藻,也没有传来什么信儿。云月和云起都觉不太对劲。云月伤好得差不多了,想着该找章行逸谈谈才对。可云月不好再去榕树山,便想着将他请到岐城来最好。他们爽了约,按规矩是要赔罪的。他们便做一回东,让那土匪高兴一次。
今日云起便是来找白叔想法子传话的。
从南来藻出来,一个乞丐缠了他一会儿,云起照例择了最近的路回王府。
走过许多次的巷子,没成想今日遭了劫。
转过拐角,迎面走来一男一女一老妪,男女扶着那老妪,看着挺正常,云起丝毫没有防备。刚一擦身,三根棍子便同时向他呼来。他反应快,挡了。
方挡下棍棒,头上风起,眼前突然一黑,被黑布袋罩了头。
有人从高处跳下,有人从转角走进来,极快地制住了他的四肢。
云起用力挣扎,抽出一只手,甩开两人。突然后颈一疼,云起顿了顿,转身一脚踢出去,一人飞了出去。
有人咦了一声,似乎是惊奇怎的拍不晕他。
接着一片混乱,一根大棍子敲在他脑后。好了,终于晕了。
岐城戒备不严,几人借着收粮食将云起运出城。
到了黄田坝,天色已暗。农夫忙完一天的活儿,都收起镰刀赶着牛车回家去。远处有炊烟袅袅,鸡鸭鸣叫。
“这小子怎么在这?”章行逸拉长了脸。
“他非要跟来,腿长在他身上,小四儿没得法。”小四儿洗了脸,看面相是一三十岁上下的虎脸汉子。
“行了。”章行逸知道小四儿舍不得他,“去跟他说,不走就打断他的腿。”
章行逸扶了扶腰间的剑,着人把粮车往山上赶。
小四儿转过脸来,对拾得说:“天黑了,回去吧。你明天再来。”
“明日你不会来了。”拾得看着小四儿说,眼眸亮亮的。
这小子还真挺机灵,小四儿沉吟片刻,叹了口气:“你光晓得榕树寨打夷人,那你晓得不?我们也是土匪!你要保家,你要卫国,参军去撒!南邑军喜欢你这个样的。”
“南邑军不收我。”拾得垂了脑袋。
“咋个不收喃?”
“将军说我太小了。”
“那长大点再去!”
“我现在就想杀夷人!”
小四儿看拾得眼里闪着狠色,一时欣赏他不但有脑子,还有血性,不过都太过了。
“唉……”小四儿叹了口气,心太正,仇太浓,确实要不得。他觉得拾得这样不对,奈何他不识几个字,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劝他。
小四儿不忍心打断拾得的腿,警告了他两句就去追老大了。
云月煮好茶,撑着下巴看了院门好几眼。
昨日刮了风,今日天高云淡的,是个出游的好天气。她身上的伤好全了,全身的骨头都闹腾得慌。今日云起休沐,二人约好出去骑马。
此时巳时都过了,云起还不出现。云月不耐烦,在檐下打棋子玩。
“云曦,去看看我哥在干嘛。限他一刻钟内赶来觐见!”云月丢下一把黑白相间的棋子说。
云曦领了话去了。
到了下院里,几个人热络地跟云曦打招呼。他们的统领对王妃院里一个标致的冷面丫鬟有意思的事儿,王府里的侍卫没几个不知道的。
云曦不理他们的示好,径直走到云起住的那间房。里面空无一人。
云曦皱眉,想了想直接找到了木辛。木辛找来云起的同铺,那人说他昨晚一夜未归,嘴角挂着意味不明的笑,惹得木辛踹了他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