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邑王妃从军记(5)
云堂冷笑,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
“你到底看上我女儿哪点了?”云堂脸色极其冷肃,仿佛要活剐了面前的人,“她那般性子,小打小闹无碍。可此事不是儿戏,她若卷进来,只有死路一条。”
“三叔也以为阿月只是刁蛮任性?”云霁问,语气没有丝毫起伏。
云堂眼色深沉了些,他盯着云霁不说话。
“芮儿入宫,才是真正的九死一生。而三叔不曾过问,却只看着阿月,莫非烈士暮年,壮心已已?”云霁语气不变,眼神透着逼人气势。
“云霁!”云堂可不吃他这套,他沉声一吼,云霁勾唇闪过一笑。
“三叔莫气。侄儿只是想说,刀山火海,云家人人去得,云月也去得。”
云堂瞪着云霁,眼眶发红,眸子发狠。
“云霁,你怎么不生个女儿呢?”
云霁敛眸不应。
“月儿什么都不知道,老子费了多少心思,只求她无忧无虑过一生。你给老子全毁了。”云堂眉头有一根白发,此时在烛光下闪着银光。
“侄儿不会告诉她。无论阿月在哪,她始终是她。”云霁说话的语气里带了点温度,“何况,三叔也明白,世上没几人能护得了她。”
“那小子就能吗?他愿意吗……”云堂皱眉,语气间尽是无力。
云霁没有保证什么,他看着烛火跳动了一下,眼里带了些光亮。
“你不告诉她,那你送她去做什么?”云堂敛了情绪,正色了脸问云霁。
两人一直相对而立,云霁也不请云堂坐下。
云堂身材高大挺拔,肤色黝黑。云霁在他面前显得又瘦又白,还矮了半个头。
云霁抬头看着云堂,目光定定的:“想必三叔已经不记得了,阿月长得更像谁。”
就这一句话,云堂大惊失色,刚熄灭的气焰又回来了:“你还记着她?”
“时刻未曾忘却。”云霁语气平淡,声音里的悲哀难掩,不过只一瞬,云霁神情冷了下来,“这世上可不止侄儿一人将她牢牢记着。”
“混账!”云堂怒不可遏,“你若为复仇,老子无论如何不会将女儿交给你!”
“三叔莫急,若非因为她,这宏图大业,便只有三叔一人操劳。”云霁神情恢复平淡,“目的相同,何乐不为?”
“你这叫不择手段!”
“三叔可还有他法?五年了,所有人都到位,三叔偏偏无法撼动最重要的人。侄儿帮个忙,还请三叔慎思。”
书房里静默了半晌,初夏之夜,窗下有小虫鸣唱,房中两人充耳不闻。
“为什么非得是月儿……”半晌后,云堂开口,烛光下,他的脸颊深陷,眉目间仿佛老了十岁。
“非她不可。”云霁淡声吐出四个字。
“云霁,事关我女儿,老夫不信你。”云堂看着云霁,露出多年不见的威严。
云霁没有思索接口:“若是阿月不愿意,侄儿可以换人。”
“她不愿意!”云堂神色不变。这个侄儿,他很了解,他若是退一步,绝对是为了进三步做准备。
“当真不愿吗?”云霁说话永远不紧不慢,对面云堂急得快打人了,他还慢条斯理。“圣旨已下,若是阿月要逃婚,三叔尽可相助,侄儿不会阻止。所有后果,侄儿一力承担。”
云堂气愤地看了云霁半晌,最后还是没说出什么,拂袖而去。
云月躺在床上思虑了一夜。
第二日一早云起便来了。
“阿月,我替你想好了,你逃婚,我帮你。”
“说什么呢,这是皇帝赐的婚。”云月苦笑。
云起看了云月半晌,沉吟片刻道:“云家无力反抗,我们从南邑王那边下手。”
闻言云月并没有眼前一亮,她看着云起等他接着说。
“虽然他已经派人来提亲了,但他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你可以表现给他看。”云起笑得不怀好意。
云月垂眸思索片刻,再抬眸时眼里平淡了些:“对,我该拒婚。”
曾经的大岳第一将之女,云家的五小姐云月,在云家除了刁蛮任性没有别的名声,在大岳更是一文不名。云起想得简单,皇帝突然赐婚的动机且不论,只要南邑王不肯娶就好了。云家不敢如何,一个拥有兵权的将军王说话肯定有些分量的。
从那以后云月天天闹着不嫁。一哭二闹三上吊试过了,不管用,她便伙同云起去骚扰来提亲顺便迎亲的吴缨吴将军。他们在他饭食里放蚯蚓,夜里往他房里丢鞭炮,放火烧他的头发。
这些小把戏吴缨都忍了。
玩得最大的一次,两人连哄带骗加威逼把山庄里一个娇滴滴的丫鬟名唤云雨的,弄到了他的床上。
那时吴缨喝多了酒,早上醒来云雨就在他枕边了。云雨只是哭,吴缨也不记得是否发生过什么,最后在云月和云起造起的舆论大势下,吴缨只好答应将云雨娶了,带回南邑再成亲。
这场婚姻是皇上赐婚,皇命不可违,何况是在云家丝毫不能出错的时候。她的爹娘都不想让她嫁,可是为了家族,她爹只能日日叹气,她娘只能夜夜抹泪。
“都怪你。从前那么多提亲的人,都被你吓跑了。”方未央埋怨云堂,“早知今日,就该早点把女儿嫁出去。”
“怎能随便就嫁出去,那些人,别说我看不上,就是月儿也看不上。我看得上的,偏偏畏畏缩缩的不敢来。”云堂无奈道。
“你说你看得上谁?女儿都十七岁了,还未出阁,被人看笑话不说,如今还要远嫁,嫁给这么个……”方未央泪眼盈盈,却也还有理智。
“看上谁都没用了。”云堂转而安慰妻子,“好了,我们的女儿,还担心她能吃了亏不成!”
“阿月刁蛮任性,不守规矩。大家闺秀该会的她一概不会,不该会的她都会。若是王府里有厉害的侍妾,她恐怕要吃亏啊。”说到这方未央眼泪掉了下来。
云堂坐到床边,替妻子抹去眼泪,柔声道:“女儿都这么大了,你怎么好像还在十六岁。”
“我是有你护着。传说南邑王是……不知他会如何对待月儿。”
云堂无奈一笑:“如果他是断袖,府中便不会有妾室。若不是,焉有不喜欢我女儿的理?”
云堂无端的自信逗笑了妻子,她破涕为笑道:“你教出来的女儿,你看着自然是欢喜。”
“你难道不喜欢?”
“就是太喜欢了,哪里舍得啊。”说着方未央眼里又溢出泪水,“南邑那么远……就像心上挖掉一块肉,生她的时候都没这么痛过。”
云堂把妻子揽进怀里,拍着她的背,无奈道:“我何尝不是呢。”
☆、越江吟一
“你,过来!”
盛夏,骄阳正当头,云月站在树下,指着廊道里经过的一个小丫鬟。
小丫鬟见了鬼似的脸色立马白了。
“五小姐,有有,何事?”粉衣小丫鬟战战兢兢道。
“去把吴将军请来,就说我爹找他有事。”云月手里拿着一把团扇,正呼呼扇着风。
小丫鬟不动。
云月停了扇风的手:“去啊。”
“是……”小丫鬟快哭了,见到云月凶神恶煞的眼神,只好挪着沉重的步子去了。
看着那丫鬟走远了,云月躺进躺椅,哼着小调儿摇着扇子。
“云月!”后面有人唤她,她也不理。
不一会儿,几个人的脚步声传来,一人走近了,抽走她手里的扇子。
“你又指使我的丫鬟替你干坏事!”一绿衫姑娘用扇子指着云月鼻子说。
“什么时候?”云月眨巴着大眼,看似一脸无辜。
“你还想狡辩不成?”绿衫女子收了扇子,看向身后几人,“她们的丫鬟小厮都被你差使了个遍!”
云月坐起来,对那边几个女子笑了笑。
“我没想狡辩,我这两天见的丫鬟太多,不记得哪个是嫂子你的了。”云月说得一本正经,语气颇是欠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