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邑王妃从军记(243)
“就两三日,最多五日,就算你要迎娶我,也得准备一段日子吧,我不呆在家在哪儿呢?总不能真的跟你进宫吧,这像什么样子,你手下的人会笑你的……”
她心虚地说着,却见周旷珩冷笑越扩越大。
“朕等了你三年,一刻都不想再等。你可知只要朕一声令下,今晚便能娶你进宫?”周旷珩笑道。
“皇上……”云月皱眉,看向他,“你知道我想做什么。”
“朕知道。”周旷珩的目光锐利起来,“朕自会替你办妥。”
云月不说话了,他何尝明白,她想亲自看着她死。若是进了宫,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出宫,更别说去见一个罪妇了。
两人静默了片刻,云月正了神色,后退一步,正对着周旷珩,掀起袍脚朝他跪下了。
“求陛下允末将亲自为陵关守军讨个公道。”云月一字一顿道。
看她这样,周旷珩心知她是下了决心,若他强逼,恐怕难以收场。他没想到,做了皇帝还是被她牵着鼻子走。
他捏了捏拳头,又松开了。
“朕只给你一日时间。”
见他答应了,云月站起来,冲他笑了。周旷珩板着脸,不能让她太得意。
靖边侯被诛后,其家产被没收,丰林郡主被软禁于京城府邸。当时周旷珩下令彻查其罪证,令其早日伏诛,以慰陵关守军在天之灵,不料却被云霁劝阻了。
云霁胡乱找了借口,其实是记着云月走时对他说的话:把魏归留给我。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啦!
☆、声声慢一
从夜半便开始下小雨,夜里云月的两位嫂嫂来关照了她好几次,怕她刚回来不习惯。
这是她从小住惯的屋子,怎么可能不习惯呢,她睡不着,是因为心中装了太多人。
天亮后,雨还未停,她用过早饭后出了府,云霁等在门口,亲自带她去了魏府。
将油布伞递给云霁,云月独自进了厅里。云霁站在檐下,不一会儿,两个人来到他身旁,他躬身向其中一人行礼。
云月在厅里坐了一会儿,她便被带了出来。
魏归穿戴整齐,一身佩饰齐全,仍旧满身贵气。神色间依旧目下无尘,不过多了些冷意。可她的眼下青影明显,难掩憔悴。
侍卫走到门外,留她二人在厅里。
“你怎么还没死呢。”魏归对她说,一字一字从齿缝里挤出。
“郡主近来噩梦不断,陛下让我来为你排忧。”见了她怨毒的样子,云月反而轻松了。
魏归的神色变了,左右看了看,问:“他人呢?”
“他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你了。”云月看着她,嘴角勾起淡笑。
“我做这些都是为了他,都是为了他!”魏归有些激动。
云月看着她,不言语。
魏归很快恢复平静,云月看着她,也不说话,似乎让她起了谈性。
“你以为我从一开始便如此杀人不眨眼么?”她冷笑着说,“跟他一起长大的人,是不会活在阴暗里的。”
离开京城前,魏归亦是平和善良之人。她倾慕周旷珩,心里眼里只有他,天底下也只有她配得上他。她本以为他们注定会成为夫妻,可是天不由人,他被封为南邑王,生死不明。
而她的父亲逼她去了岭东,不久便与高家联了姻。
“那个男人狭隘粗鄙,他根本配不上我。”魏归顿了顿轻声说:“从我杀掉他开始,我便只有九哥了。”
听她说出陈年的秘密,云月丝毫没有惊讶。
“你知道他为什么不肯娶我么?”魏归继续说,“因为他要削弱四方王侯的力量,他从南邑而来,怎么可能允许第二个王侯崛起呢?”
“所以他要灭掉靖边侯。是这样吗?”
魏归的脸色僵了一瞬,随即掩唇笑出了声:“呵,你以为魏复死了我会伤心么?你错了,当初是他拆散了我和九哥,现在又成了我和九哥之间的阻碍,我巴不得他早点死。”
“现在他死了,只有你了,只要你死了,天下就只有我了,只有我配得上九哥!”魏归眼里的平静不在,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仿佛不止要让云月听清楚,还要说服她自己。
她这样的人,云月见得多了:“没想到大名鼎鼎的丰林郡主竟是如此浅薄无能之辈。”
“你明知他不爱你,却还自欺欺人,以为没了我他便会选择你,呵,简直可笑至极!”
“闭嘴!”魏归冷厉道。
“若是早年写出四方论赋的你,或许与我有得一比,如今,你不过是个狭隘自私,只看得见眼前方寸之地的无知妇人!”
“我不是!”云月说的话如刀子般划在魏归身上,她再也无法维持高贵。
“‘四方之主,在明明德,在天下万民’写出这些的人已经死了,从你用你的血弄脏我的信那刻起,从你使诡计令陵关守军全军覆没那刻起,她便死了!”云月的眼眶红了,神色却更加冷冽。
魏归猛地看向她,一时说不出话。
“你以为他会爱这样的你?”
“九哥是爱我的,你才是最让他失望的人。”魏归有些语无伦次道,“他受了重伤,你却跑了,是我守在他身边,他接受我的关怀,他是爱我的。”
云月有些震惊,却丝毫不显。
“那你可知,我们没有吵架时,对我的关怀?”云月笑得得意,“还好你没看到我们在南邑最要好的时候,我惹他生气,他纵容我,我犯了错,他护着我,我为了云家伤害他,他仍旧相信我……”
“总有一日会变的!”魏归尖叫道,“他是帝王,坐拥天下女子,总有一日,你会被忘却!”
“你以为我会怕吗?即使让我失去一切,我也不怕。” 她死过两次,曾从一无所有到一军主将,这天下事物,只有她不想要,没有她得不到。
“魏归,你还不明白吗?”
“明白什么?”魏归的眼睛很大,眼眶周围布满了红血色,她瞪着云月,看起来有些疯狂。
云月牵唇笑。
这笑对魏归来说,如鲜血般残忍。
“明白了吗,你我之间的不同?”
云月的世界比她宽多了,她拥有家人的关爱,部属的崇拜,她还有自己的信仰,而魏归除了疯狂的自私和嫉妒什么也没有。
“我会求陛下给你最痛苦的死法。”云月冷冷说完,不顾魏归空洞的神情便往外走。
“云月!”魏归扑过来跪在她面前泣道,“求你绕我一命,我知道错了,求你让我重新来过,让我活着……”
云月分不清她是否真心悔改,也无心分辨,她一脚踢开她,冷道:“有些错,我也没资格饶过你。或许,你应该去求他们。”她看了看天,眼眶不禁红了起来。
魏归撞在门上,倒地不起,云月走了,她哭了许久,妆花了,眼睛也肿了。不知是真的知错还是没了求生的希望,她就跪在门边,向着西方,跪了一日一夜。
后来,她欲上吊自戕,被侍卫救了下来。半月后,凌迟于京城菜市口。
云月走出去,见周旷珩在门廊下立着。她也不管旁边有人递伞给她,径直跑过去,扑进他怀里。
周旷珩抱着她,她不说话,他便也不问。两人就这样静静抱着,心贴着心。
见院中紧紧相拥的两人,云霁轻声叹了口气。
相非听见了,看向他。“云相为何叹气?”相非问。
回京之后,相非不久便升了左相。寻得明君效忠,他一直过得意气风发,而身旁这位右相大人从来不显露情绪,近来竟显出忧愁来。
“我在想,如何能让云将军尽早为陛下生几个皇子。”
相非疑惑,非常疑惑。
云霁看着他,沉吟片刻,耐心地解释道:“这天下于陛下而言,不过是重得不能再重的责任,只有云月是他真正想要的。”
相非笑了,显然不信。云霁却也不再解释,只是从今日便默默分出了三分精力,来关注皇帝陛下和皇后殿下生孩子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