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邑王妃从军记(212)
“陛下……”淑妃说,“云家两个姑娘没有跟上来。”
“什么!”周胥梁大怒。
☆、天净沙三
早在林恪铭动身增援封州时,便预见到封州之危,那时他便向另外三方发了将军信,向中原,北疆,南邑求援。
边境三州一关乃是西越为拒胡狄而建,如今,四城兵力集结于封州,而城下的胡狄集结,似有攻破封州之劲。
一座城,城里六万西越军对上城外八万胡狄军,胡狄军第一轮进攻,西越军惨胜。
林恪铭发出的信仿佛石沉大海,毫无回音。无奈之际,他再次发了三封将军信。尤其恳请南邑王出兵相助。因按距离来看,南邑距西越最近,且南邑军兵力雄厚,南方并无外族忧患。
将军信已发出两日,南邑没有任何动静。
中原却是翻了天。
太后薨逝,高家两个掌权人暴毙。西越危急,皇帝深陷其中,朝堂之上,能做主的人不多。
看风向的薛右相不愿出头,新良侯便挺身而出,掌握了朝局大权。
新良侯提出,让云家军出兵西越。
朝堂中反对的人不多,便也被压了下去。可是到了让他们出征之时,却找不出堪当大任的将领。
“召回云将军如何?”薛右相率先提出。
朝臣议论纷纷,最后没讨论出更好的方法。皇帝深陷危局,谁也不愿做这个拿主意的人。
新良侯再次站了出来。“那便召回云将军!”
朝廷三次下令传入大夷蔚南苑,云堂拒绝了三次。第四次,他望着北边思索良久,让自己的庶子跟着来使回了中原。
封州城危急,一小个子男子找到林将军的参将,说有计策献上。
胡狄三次攻城被退,此时林将军正在收拾战场,准备迎接胡狄军的下一次进攻,哪来的空闲见他。
那小子等在城楼下,与他同来的两人轮番守着,只求见他一面,与他说上话。
两日后,林恪铭终于在他二人面前停了会儿脚步。
“林将军,家父姓云,名堂。”那男子第一句话便说。
林恪铭闻言大惊,睁大眼上下打量了他一遍。他没有问他为何在此,盯着他示意他继续说。
“封州危矣,林将军若是执意守城,西越亦将危矣。”男子说,“胡狄多年未曾犯边,此次来势凶猛,恐怕后方仍有援军。若是西越兵力尽数耗于此,在四方援军未曾赶到之时,西越恐将陷于敌手。”
男子微顿了片刻,林恪铭仍旧没有打断他。
“无论将军心中作何想,如今,抵御胡狄于陵关城外才能保西越百姓性命。”
林恪铭即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是,让他弃封州,守陵关。
对一个武将来说,战死沙场是荣耀,撤退偷生是耻辱。此时让他撤退比让他留守更难。
“林将军……”
男子待要再劝,林恪铭止住了他。
“本将明白。”他的神情坚定,并无摇摆之象,“多谢云姑娘提醒。你还是尽快去陵关吧。”
林恪铭说完便走。
云月也没再叫住他,他却转过头来,对云月说:“令尊乃是末将一辈子追赶的目标。请你转告云将军,我还记得当年他说过的话。”
至此,云月放下心来,露出些笑意道:“我会的。”
父亲从西越回来后,总是在嘴边吹嘘他的丰功伟绩。说什么打退胡狄三百里,端掉皇庭,十年内不敢来犯。还说,他的那些部下都听他的,让大哥二哥也记住:武将的天职非保卫江山,乃保卫百姓。
林恪铭定会安排好撤军事宜。云月便先出了城,往陵关奔去。
大雨,两日两夜的大雨。
云月没想到,西越军晚撤退三日,竟然在去往陵关的路上遇见了早先撤退的皇城军。
林恪铭也没担心过皇城军的逃跑速度,没让人关注情况,直到在啸山遇见了他们。领头的将军一见到他便问:“有两个姓云的姑娘在何处?”
那时云月便跟在他身边。她站出去,那将军看她的眼神,仿佛恨不得生啖其肉。
原来,周胥梁听说云月没有跟上来,便命人停了队伍等她。直到天色变暗,大雨将至,十来位大臣死谏,才让他起程开拔。
大雨滂沱,道路难行,他们硬是走了两日还未走到陵关。
“胡狄大军就要追来,快走哇!”云月被带去见皇帝后,林恪铭对那将军吼道。
大雨停了又下,此刻又有倾盆之象。
“皇上,胡狄大军即将追来,请丢弃辎重,骑马撤回陵关。” 云月进入周胥梁的营帐,见他竟然正在作画,她的语气颇是痛心疾首。
周胥梁停了笔,抬头看着她。
“想当初,朕如何以云家相逼,让你嫁给朕,你都不愿意。”周胥梁淡淡道,“今日为何主动来到朕的身边?”
云月哑口无言。
“你们都当朕傻,可朕还没有傻到如此地步!”周胥梁有些激动,“多年前的传闻朕不是不知道。”
“你知道朕为何让你来朕身边吗?”他平静了些。
云月看着他,皱眉摇头。
适时,帐外有人求见。侍卫拦不住,他们就这样冲了进来。
“陛下,再不拔营来不及啦!”一众文臣进来便齐齐跪下。
“外头这么大的雨,别打湿了朕的墨宝。让高翔带着皇城军去阻击胡狄军,朕要等雨停了再走。”周胥梁说完,众人仿佛看疯子般看着他。
“食君之禄,敢不听朕号令?尔等要造反不成?”周胥梁发怒了。
大臣们还在震惊中。
“好,你们不去,朕亲自去!”说着周胥梁站起身,往帐帘处走。
几位大臣跪求他保重龙体。他停下脚步,让人宣旨,命高翔带皇城军前去阻击胡狄军。
不一会儿,内官来报,高翔已经带着一万皇城军去了。
周胥梁赶走了一众大臣。
“你到底在做什么?”云月忍不住问他。
“朕不是在做你们想让朕做的事么?”周胥梁笑着反问她。
云霁说要等到他被俘,云月没想会是如此情况。若是周胥梁贪生怕死,或许她不会有丝毫恻隐之心,可现在,他仿佛英勇赴死一般,让她狠不下心来。
周胥梁看了她一会儿,叹了口气让她也出去了。
大雨还在不停地下,云月无法,让人领着她去淑妃的帐子。
走到帐外,听见里面传来争吵声。
“当年你把我送进宫,便该想到如此结果。”淑妃的声音很尖锐,“为了你的官位,可以做出卖女求荣的事,何来资格教训我?”
方才说话的男声没有接话。片刻后起了重重的脚步声。
帐帘掀开,林恪铭从里面冲出来。云月瞥见帐里跪着一个人,而淑妃愤恨的眼神直射过来,看了她一眼。
云月没进帐子,跟着林恪铭去了,云曦打伞跟着她。
云月又劝林恪铭撤兵。
“不可能了,丫头。”林恪铭的眉间挂着深沉的愁色,“陛下在此,我身为主将,自当与陛下共存亡。”
见他如此,云月知道劝不了他,便也不再劝。
“丫头,杀过人吗?”林恪铭突然问。
“没有。”
“那你快走。如此战场,只有老兵能活下来。”林恪铭叹道。
“凡事总有第一次。”云月轻笑道。
林恪铭皱眉:“听说云将军的女儿已经嫁人。为何你会出现在此?”
云月不知如何说,又不想骗他,只好说:“一言难尽。”
林恪铭不再问下去。
大雨稍减,啸山笼罩在朦胧大雾里,远处的景致皆不可见。附近的植被不高,也藏不了人,西越军兵将暴露在雨中,身体早已湿透。
在此地,三万西越军护着皇帝,等了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后,有小股溃散的皇城军回来了。
“陛下!陛下快走……”冲在前面的小兵说完这句话就倒在了血泊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