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邑王妃从军记(203)
云堂赶走了云起,埋头坐了不一会儿,云霁来了。
“堂叔,明日我便要去胡狄。可还有什么话要吩咐侄儿的?”自从云霁将云月送到南邑,他的堂叔便从未给过他好脸色,他也不打算与他闲聊,刚坐下就说出了来访目的。
“你自去与褚元森周旋,我的女儿由我来安排。”云堂不假思索便说。
云霁私自将他的女儿牵扯进来,即使如今事态的发展还在他的控制内,但云堂还是气他。阿月本不必牵涉这些糟心事。
“是。”云霁恭敬答应,却又说,“不过,侄儿恐怕还得见她一面。”
“哼!”云堂哼一声,半晌后说,“我来安排。”
“是。”云霁恭敬答应了。
两人沉默片刻,无话可说。云霁便离开了。
云堂望向窗外,天色阴沉,不见日光。北方的雁从遥远的天边飞来,从豆大的黑点到一只完整的大雁,缓缓掠过天际。
近日来,他曾不止一次起过念头——把一切告诉南邑王。这个念头在近日愈加强烈,告诉南邑王,说服他造反。如此,云家不必冒险,孩子们也不必受苦。
可是,哪怕有九成的把握,还是不能赌这一把,这一把若是输了,便是永远输了。
高氏一族专权,当今皇帝无能,百姓虽苦,却不至于苦到需要暴力推翻当朝来解救。而周旷珩,云堂看着他长大,他虽尚武,却重情重义,善良仁慈,这样的人最适合做一方大将戍守边疆。可时局不允许如此,武皇明史明智,深知盛极必衰之理。自他以下,大岳走入外戚专权之路,若无中兴之君出现,大岳将亡。
而这中兴之君,是武皇亲自挑选,云堂安能不尽心扶持?
“老哥啊,你这一道圣旨可苦了我一家人啊……”
北风卷落叶,多年来,这风卷起的风霜爬上云堂的两鬓。
入冬了,北方天也该变了。
☆、一痕沙三
子乐从京城送来的密报送到周旷珩手上,他刚扫了一眼,宣兰院的侍卫就来报。说是王妃欲逃府未遂。
周旷珩半晌没有回应。
侍卫准备退下,不料王爷将手中的信纸随手一丢,一脚踹翻一旁的茶案,掠袍向外走去。
侍卫惊慌,扫过地上的信纸一眼,看见几个关键的字——皇帝,云家合谋救出云月。侍卫不知事情究竟如何,只是赶快跟上王爷的步伐。
天将黑未黑,宣兰院只厅里点了一盏灯。侍卫都守在院子里,见王爷来了渐次行礼。
木辛上前来汇报情况。
“王……云氏方才欲翻墙逃出王府,被属下发现,带了回来。”
“她为何逃府?”周旷珩问。
木辛感觉到王爷的盛怒,不由得全身一寒。
“不知。”木辛回道,“她被带回来后便一言不发。”
周旷珩听了没说什么,径直往里面走去。
云月坐在灯下,看着窗格上自己的投影。周旷珩的投影渐渐漫过来,将她的完全遮盖了。
他看着她的背影,仿佛平静无波,无人可见他袖子里握拳的手,在微微颤抖。
面前的人转过头,见了他露出不小的诧异。但不消片刻,这诧异便归于平静。她想转过头去,不料他一个疾步上前弯身,掐住了她的下颌。
云月的眼里尽是畏惧。
房中没有镜子,所以周旷珩不知道自己的神情多么可怕。
“想逃?”周旷珩开口问。
云月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还未来得及开口,周旷珩便将她一把拽了起来。
房中起了不小的动静,木辛思索片刻,让人退出了院子。
不一会儿,房里动静平息。木辛却担心起来,他考虑再三,让人赶紧去将相非和吴缨叫来。
到了今晚云月才知道,爱她的那个周旷珩对她多么温柔。
周旷珩力气大,云月身上被他捏过的地方都红了。手腕,脚腕,大腿,脖子……
半点动弹不得,云月还是在挣扎,默默地反抗。直到再也挣扎不了,她闭上了眼,不去看此刻疯狂的周旷珩。
可身下的人越是没有反应,周旷珩越是愤怒。愤怒让他失去了理智。
周旷珩大力刺激她,她忍不住叫出声,睁眼,看见周旷珩的目光里全是愤恨。他毫不怜惜,似乎恨不得把她撕碎。
眼泪吧嗒吧嗒掉落,云月看不清眼前的人。
过了许久,周旷珩咬了云月肩头一口,鲜血的味道刺激到他,他终于看清云月的样子。
房中灯光昏暗,她的脸色雪白,双眼紧闭着,眼泪爬了满脸。
理智回来,他丢下她落荒而逃。
外面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木辛和相非守在院门外,一步不敢踏进来。
王爷从里面走出来,两人对视一眼也不敢跟上。
“别愣了,快去!”相非让木辛跟上王爷。
木辛不假思索便跟了上去。
两人走远了,相非看向宣兰院中,眉头紧紧皱起。
吴缨赶到王府时,王爷已经把自己关在房中了。
他在外面跪了一夜,最后终于见到周旷珩,
周旷珩眼下一片青影,发丝也有些凌乱。
吴缨跪下,磕了一个头说:“王爷,是属下的错。内子多日未曾见过王妃,前日大夫诊出内子有孕,属下便告诉王妃想让她给内子带句话,没想到王妃竟想偷跑出去看她……。”
“够了。”周旷珩出声打断他。
吴缨即刻住嘴,伏身欲拜。
“出去。”
“是。”
吴缨退了出去。
子乐派来的人机灵,见王爷看了信听了侍卫的回报神情不对,早早地便去告诉了相非。
相非急忙赶来也没什么用,只能事后补救,能做多少是多少了。
“王爷说什么了?”相非问。
“什么都没说。”吴缨仍旧一脸自责。
雨还在下,两人站在雨里,沉默了许久。
“现在怎么办?”吴缨终于站不住,吼道。
胡大娘来报,宣兰院的姑娘已经两日两夜不吃不喝了。
这两日王爷未曾出过门,脸色不比那日见吴缨时好多少,对云侧妃也不过问。黑虎干着急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告诉王爷。
“王爷,云侧妃已经两日未曾进食了。”黑虎说完等着王爷反应。
不料过了许久,周旷珩说:“本王知道。”
是知道,不是知道了。
黑虎正疑惑王爷是如何知道的,周旷珩发话了。
“将木辛叫来。”
宣兰院四个丫鬟,曾经为王府带来许多欢笑和泪水。
可如今,一个亡故,一个怀孕,剩下两个,只有云曦还靠得住些。
让云曦回宣兰院,木辛本是不愿的,可是王爷的命令他不可能违抗。
“曦儿,你要记住,无论如何,这里才是你的家。”云曦临走前,木辛对她说。
云曦对他浅浅一笑,出了门。过了一会儿又回来了,走到他面前,抱了他许久才走。
三个多月来,云曦多次想回宣兰院看云月,都被木辛用借口挡住了,她早猜到出了事。木辛不告诉她出了什么事,城里也没有任何传闻,她料想事情应该不大。
看到云月的那一刻,云曦才发现,事情比她想的大多了。
宣兰院外是融融冬日,可屋里却是又冷又暗。云月躺在榻上,闭着眼,呼吸微弱不可闻。
走近了,才发现她的脸色苍白,额间眼下渗出青影。
“小姐。”云曦轻声唤她,仿佛她只是睡着了,唤她起来喝茶。
云月睁开眼。眼前的人缓缓清晰,很快又模糊一片。
“小姐,喝口水再睡吧。”云曦仿佛没看见云月眼角滚出的泪水,仍旧如平常那样对她说话。
“云,云……曦……”多日未曾开口,云月的声音断断续续的,沙哑如长年未曾转动的窗轴。
“小姐。云曦回来了。”云曦的眼眶发热,控制着鼻音说,“再也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