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邑王妃从军记(163)
“洪阿基,你输不起的。”白云瞥了一眼呼肃辽,冷笑道。
说完这句话,白云便没再开口,他摩挲着手里的酒碗,面色越来越淡定。
半晌,洪阿基脑子转过来了,他握紧拳头,看着白云。
“我输不起,南邑王便输得起了?”洪阿基冷笑,“今日你若是不换,那便让南邑王永远留在我大夷。如此可好?”
“当然好,只要你养得起。”白云笑道,“我们王爷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绫罗绸缎,文房用具皆是当世名品……”
白云还未数完,一名满脸是血的大夷士兵从南岸跑上桥。
洪阿基等人闻声转头,那小兵踉跄着跪倒在洪阿基面前,用虚弱而低沉的声音说:“大王,后方……后方有南邑军包围了过来。已经到了……到了北岳峡谷。”
洪阿基虎躯一震,转过头来狠狠看着白云。
☆、水龙吟三
白云缓缓喝了一口酒,再叹了一句好酒。他放下酒碗,看着洪阿基,勾唇淡笑:“殿下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放了我王,此事就此了结;二,杀了我王,大夷从此,灭族。”白云淡淡吐出最后两个字,眸色温和地看着洪阿基。
洪阿基愤怒到了极点,他将酒案向侧边掀翻,酒坛应声而碎,酒案倒地发出巨响。
白云分毫未动。
洪阿基立起来,同时拔出腰间长剑。剑锋发出嗡的一声。寒光一闪,剑尖已直指白云面门。
白云身后有人踏上了桥。
“巳牧!”吴缨喊了一声。
白云面色不改,他抬起手,示意后面的人不得动作。巳牧停了脚步,却没有退回去,烈日下,他的双眼冰寒,杀气凛冽。
“杀了我,也一样。”白云仰头,他看着洪阿基,眸光寒凉,丝毫不见惧色。
洪阿基执剑的手有些颤抖,他狠狠瞪着白云,突然瞥见他的脖颈上没有喉结。洪阿基晃了个神,他紧蹙着眉头,咬着牙恨恨道:“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殿下做好选择了吗?”云月不理他的问题。
洪阿基内心世界山崩地裂,却也清楚地知道应该作何选择,这笔交易,从一开始他就输了。寒光一闪,唰一声,长剑回鞘。洪阿基立在原地,定定地看了白云良久。
“把南邑王放了。”洪阿基转身下令。
云月站了起来,她顺了顺袍脚,笑道:“殿下英明。”这下是到了眼底的笑。
洪阿基转过身,看着与方才深沉从容判若两人,笑得一脸灿烂的人。他的瞳孔微微一缩。
洪阿基朝云月走近一步,轻声说:“你说,如果我杀了你,再放了南邑王,他会为你灭了大夷么?”他的语气阴森到了极点。令火热骄阳也失了温度。
云月笑容僵了一瞬,但也只一瞬而已,她保持笑容说:“单于有所不知,其实我们王爷早就想灭了大夷。今日机会绝佳,只是我们王爷最注重信义,只要你放了他,他便没有理由讨伐你。
“若是在这紧要关头你杀了我,他大可以说我是他的爱将,誓要为我报仇。即使……他很想让我死。你说是不是?”
洪阿基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他看着云月笑得有些无所谓的脸,满脸的不服输。
片刻间,周旷珩已经被带到了他们面前。
周旷珩被绑了双手,步子稳健。他身上穿的不是原来的衣服,手背上有几道血口子,已经结痂了,额头上也有一道血口,不长,却很刺目。云月见了他,眼眶开始发热发酸,差点儿就要扑上去,若不是看到他的眼神的话。
从还在桥下开始,周旷珩的双目便一直定在云月身上。此刻走近了,云月只看了他双眼一眼便觉周身血液倒流。周旷珩看着她,脸色又黑又臭,那眼神足以将她身上的铠甲穿透,他很生气,真的很生气。
云月强行转开眼,对洪阿基皱眉道:“单于就是这样对我家王爷的?”
洪阿基冷哼一声不说话,一边骨头都要散了的老丞相出来打圆场:“王爷武功高强,又不屈威武,我们怕误伤王爷才出此下策,还请王爷见谅。”说完就让人解开了绳子。
周旷珩终于从云月身上转开眸子,他瞥了一眼呼肃辽,最后目光落在了洪阿基脸上。
“阿基单于如此便想送走本王?”周旷珩浑然天成的王者之气,即使说话声音不大也威慑力十足。
“你还想如何?”洪阿基横视周旷珩。
“大夷单于受封于大岳,大夷之王乃我大岳之臣,本王移驾,臣子该行何礼?”周旷珩摆足了气魄。
云月瞥了周旷珩一眼,他面色深沉,昂着下巴,神情倨傲,她再瞥了洪阿基一眼,他怒气冲冲,咬牙切齿。云月觉得头晕,她暗暗叹了口气。
云月将袍脚一撩一甩,咚的一声单膝跪地,双手合礼,埋着头沉声说:“恭迎王爷回营。”
周旷珩看着云月朝他下跪,被暂时搁置的怒气瞬间回了潮,他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呼吸也加重了些许。
周旷珩那个气呀,但他不能在这里对她发火,只能在心中骂:敢不要命了来救本王,胆子如此大,有本事别给洪阿基台阶下!以为本王真不能杀了他么?本王回去收拾你!
洪阿基咬咬牙,最终还是跪了下来。
“恭送南邑王。”五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周旷珩一言不发,看都不看洪阿基一眼,转过身就走了。云月即刻起身跟上。
洪阿基看着两人的背影,牙齿咬得咯咯响:“好你个白云。”
回到北岸,三万南邑军齐齐行大礼恭迎周旷珩。
“恭迎王爷归营。”三军齐呼,喊声震天。云月揉了揉额头,站在周旷珩身后与他一起受了礼。
“免礼平身。”周旷珩嘴里吐出四个字,径直向云月骑来的马走去。
“王爷。”吴缨红着眼眶,走上来对周旷珩说,“属下……我们,备了马车。”
三万将士都眼巴巴看着自家王爷,一个个脸上挂着的表情跟吴缨差不多。
周旷珩沉着脸,虽然很愤怒,但见了一张张期盼的脸,忍着没发。他皱了眉说:“本王用不着,给她用。”
吴缨顺着自家王爷的目光看去,见云月挂在巳牧肩膀上,站都站不稳了。他以为她是吓的。
“是。”吴缨抱拳领命去了。
“小云子,你怎么了?”巳牧把云月手臂环在后颈,一只手搂着她的腰背。云月一点儿力都没了,他这个姿势很是吃力。
云月闭着眼,脑袋搁在巳牧肩头,说了几个字,巳牧没有听清。
“吴缨,怎么办?”见吴缨走过来,巳牧冲他问。
“弄马车上去。”吴缨说,转头看了眼自家王爷。他坐在马上,正看着这边。
吴缨转过头,巳牧正要扛麻袋般扛起云月。
“别扛,抱上去。”吴缨背后发毛,赶忙止住了巳牧。
巳牧这瓜货,哪会抱人呐,他换了好几个姿势,没一个对的。
“我来!”吴缨看不过去了,总觉得背后不止王爷,三万将士的目光都转过来了。
吴缨没抱过什么人,可是他见王爷抱过,他有样学样,端正抱起云月的时候,云月已经彻底没了知觉。他目不斜视,腰板挺得笔直,把人放进马车就赶紧下来,看向自家王爷,面色恢复冷峻。
周旷珩终于下令动身,三万人马整齐行动,很快退出了斧头谷。
对岸夷军戒备了许久,见对方似乎没把自己放在眼里,也撤军了。
路上吴缨找到奉姜,跟他说了些话。奉姜虽然不解,但直觉告诉他应该没错,他便答应了下来。
回到绝城大营,日头已经落下了西山,西天边的霞光已经趋于暗紫色。
军队进了校场,三万大军队列整齐,静默无声,等着示下。
周旷珩勒马转身,面对三万大军,纵使他衣衫有些狼狈,却仍然是那个大将军王,威兮武兮,气势如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