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邑王妃从军记(123)
玉白楼。
门口小厮撩开厚厚的门帘,请三人进去。
这是一座平常戏楼,一楼搭了精致的戏台,台上青衣正唱着婉转的调子,台下高堂满座,说话声却不高。小厮关上帘子,楼里与楼外仿若两个世界。
戏台上灯火明亮,台下和别处都不甚亮堂,昏黄昏黄的,仅能看清近处的人。
云月下意识转头看周旷珩,发现他也在看着她。她顿时忘了所有的别扭,笑着问:“我们坐哪儿?”
“楼上。”周旷珩说,声音和面色都很柔和。
仿佛这才看见这里还有二楼,云月环顾了一圈,找到了楼梯,她抬脚就想跑过去,幸好被云雨拉住了。
云月拄拐走到楼梯前,停住了,她想了想动作要领,正打算往上走。周旷珩按住她的肩头,似乎叹了口气,弯腰将她抱了起来。
戏台上正唱到精彩处,楼里上上下下响起哄然叫好声,仿佛在为周旷珩的动作叫好。云月的脸一下子红得发烫。
周旷珩抱着她,一步一步向阶梯上走去。云月身上如火烧般难受,眼睛死死盯着天花。
他的怀抱很安稳,抱着她的手不紧不松,却十分郑重。叫好声过后,楼下不少人投来好奇的目光。数不清的目光里有一双眼睛,失了神地看着云月的侧脸。看着她咬着唇,红着脸,依偎在南邑王的怀里。
“老大,看见什么了?”一旁有人拉回他的目光。
“没什么。”章行逸淡淡说,灌了一大口酒。
云月喜欢听戏,从前在京城时,大岳名伶的戏她听过不少,可今日这戏听着却有不同以往的心境。
戏台上的伶人功底不错,唱的应是新写的戏。除夕佳节,自然唱的是才子佳人百年好合,本是凡俗的桥段,但身边坐着心心念念的人,自然更具感染力。
周旷珩看了她几眼,见她面上带笑,犹豫了片刻,最终也没将手里捏了许久的东西拿出来。
今日她开心了,就将这个留到下次让她开心吧。
眼里心里都只有彼此,他们都没注意到楼下一人凉悠悠的目光。
除夕过后,云月常常走到伴月亭坐着,天气还冷,她经常坐得手脚冰凉了才回宣兰院。
连着三日,她穿得厚厚的在亭子里写字煮茶。周旷珩在远处看见了,会来催她回去,她不听。周旷珩发现自己管不了她了,又是气又是恼,当真不再管她了。
第二日,伴月亭四周围上了幕帘。黑虎碰巧路过,说是王爷吩咐的,云月愣怔片刻,想笑,却没笑出来。
“他是不是对所有女人都这样啊?”云月问黑虎。
“嗯?怎么样?”黑虎状似疑惑地问。
云月横了他一眼。
黑虎清咳一声说:“王爷对他的姐姐如何,王妃见过,对相小姐如何,王妃也见过,王妃觉得一样吗?”
“再给我打太极,我把你丢湖里喂鱼去你信不信?”云月丢下笔,坐直了看着黑虎说。
见惯了王妃直来直去的性子,黑虎常常忘了她不是个好糊弄的人,她一眼就能看出他们心里的弯弯绕绕,可是她还是如此直率。
“王爷对王妃,自然是最特别的,我还没见过王爷如此纵容过谁,男的女的都没有过。”黑虎诚恳了些。
黑虎没去京城,没去绝城,他只见过王爷在王府对云月的态度,实际上了解还不是很深刻。要是他见了,恐怕就不是“特别”二字能形容的了。
“他为什么这么大了不娶妻?”云月问。
“这个……”黑虎沉吟片刻说,“早年,王爷忙着打仗,后来,忙着治理南邑,现在,不是娶了王妃么呵呵。”
这个黑虎是人精,云月分辨不出他所说是真是假,她干脆说:“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只用是或不是回答。”
“是。”
“知道丰林郡主吗?”
“是。”
“他们经常联系?”
“不是。”
“王爷在等自己的心上人。”
“不是。”
“他极其看重南邑的百姓。”
“是。”
“他喜欢相非。”
“不,不是。”黑虎一脸不可思议。
“他喜欢我。”云月问得快,脸红得也快。
“……”黑虎下意识张嘴,脑子反应过来,瞬间便紧紧闭上了。
黑虎没有回答,云月已经羞得面红耳赤。她在想什么?疯了吧!
“今日我说的话,要是有一句传出去,你就死定了。”
“……是。”黑虎埋头忍笑。
从那天后,云月对周旷珩脸色好了许多。她不溜出府时会走到荀院给他煮茶,同他下棋。
只是她仍然不时产生错觉,仿佛周旷珩是在乎她的。
相非显然喜欢女人,他跟相非关系应该很单纯,可是……难道他只是真的不会喜欢她么?
每每想到此,她就没了兴致,只想要是没有嫁给他就好了。
“我哥什么时候休沐啊?”云月放下一颗棋子说。
周旷珩顿了片刻回答:“快了。”按规矩,新兵第一年新春会回家一趟,应该就在这几日,可是周旷珩却没有明说。
云月却雀跃了好一阵,不久就可以见到云起了。她有好多话想跟他说呢。
周旷珩见她高兴的样子,脸色莫名不快了。下完一盘棋就赶人。
云月也不沮丧,拄着拐棍就走了
第二日,云月便出府去找了郑雪城。
“嗯……算算日子,应该就是后日了。”郑雪城说,“可是他还是小兵,最多休沐五日。”
“才五日啊。”云月有些失望,他回来路上就要用去两三日吧。
“他回来的话,我们去暝山打猎吧!”郑雪城双眼放光道。
云月思索片刻:“好,他回来前你把他截住,让他先别回家。后日你们先去,在囫囵坡上等我,我去找你们。”
“怎么不和我们一同出发?”
“家里人不让我乱跑,我要找好时机。”云月说。
“弟妹管你挺严啊!”郑雪城斜眼瞟云月,笑道。
“别胡说,是我兄长。本公子没有妻子。”云月没好气道。周旷珩最多算是“周兄”。
“诶,你姓白,云起姓云。你们不是亲兄弟吧?”郑雪城问。
“当然不是。”云月否认,“比亲兄弟还亲。”我们是亲兄妹!
“我就说嘛!”郑雪城恍然大悟,“你们的性子差别太大了,长得也不像哈哈。”
“那是,我比他好看多了。”
“真好意思说……”郑雪城忍笑。
郑雪城同她扯皮完,军营里有事先走了。云月看天色还早,想起有段日子没去过南来藻了,此时正月里,正是忙的时候,她想去看看自己店里的生意有多好。
章行逸守着南来藻好几天,终于等来了想见的人。他不管不顾,众目睽睽之下,把云月拖进了马车里。马车飞奔出城,到了郊外一条小河边,他把她扛出来,丢进了河里。
河水冰冷,云月不住打冷战,大骂:“章行逸!你疯了?!”
章行逸却仿若未闻。他跳进河里,欺身而上,强行扒了云月的外袍。不出意料地,他看见她惊恐的表情。
“住手!”云月怒喝,双手去推他,面前的人纹丝不动。
“老子就要看看你到底是男是女!”土匪不管不顾,还要来扒她的衣服。
“章行逸!”云月拽紧衣襟往后退,退到河水漫过了她的肩头,“我我其实是宫里内官……你别动!你再过来我死给你看!”
“别想骗老子。”章行逸勾起一边唇角冷笑,看起来邪佞莫测。
“我没骗你!我是自卑才瞒着你的。”云月不动声色做好了往后退去的准备。
河水流得慢,淹没了云月的脖子,她的脸色发白,嘴唇冻得发青。
章行逸牵唇一笑,深深看了她一眼,半晌开口道:“老子信你一次。以后老子想见你你就得出现,否则……”
“好好好!”云月毫不犹豫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