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邑王妃从军记(105)
他说着手里有了动作,他将匕首缓缓扎进云起大腿,一点点深入。
鲜血涌出,打湿了云起裤子、袍脚,流到地上。
云月眼里血红一片,不住挣扎。抓着她的人狠狠踩在她背上,碾了碾。云月喉咙里发不出声音,但还是不放弃。她一点点抠着地向前挪。
败类停了手,转头看着云月。刚要说话,神色突然变了。
巷口走进来一个人。
“朱熔,放了他们,本世子不跟你计较。”周凉看着他,神色平常,语气也很平淡。
朱熔站起来,瞥了一眼地上没有动静的云起,还有不停向前挪动,要去云起身旁的云月。冷笑道:“世子爷的狗咬了人,这样就想算了?”
周凉眸色凉凉的,他比朱熔高些,看着他时眼皮微垂:“既然如此,周凉给朱公子致歉。”说着他拱手行了个礼。
地上云月还在爬,朱熔看看周凉,看看云月,笑得春风得意。眼看云月就要爬到他脚边,就要够着云起了。他做了一个动作——踩了一脚云月的手。
云月吃痛,却没有收回手,也没有发出声音。
周凉眸色更冷。
“哼!让你的狗把眼睛擦亮一点,这京城里,他们的主人也不是什么人都惹得起的!”朱熔说完,弯身抽出云起腿上的匕首,转身走了。
云月被放开,即刻扑到云起身边,用力按住他腿上的血洞,扯开头上发带紧紧扎住。
朱熔走远了,周凉才走到云月身边,蹲下身看她。发现她没受伤,重重松了口气。
“周凉,我要他的命。”
“我给你拿来。”
这是云月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闹出人命。
几日后,朱熔死了,表面上是意外。侯府的人查到他们头上来,咬着不放。可是不知怎的,几日后竟然被压了下去。
云月后来才知道,为了压下此事,除了周凉,问白兄也出了力,她爹更是动用了从前的部下。
云起的腿保住了,但是卧床三个多月才好。
从那以后,云月便收敛了任性骄纵,不再仗着别人便天不怕地不怕,做事开始量力而行,考虑后果。
宠她爱她的人,愿意为她去死的人,她怎么舍得让他们为了她受伤?
可是今日,周旷珩要当着她的面要云起的命。
☆、溅罗裙一
云起与云月相对而跪,云月眉头即刻皱了起来。
“阿月,哥哥挨打最不想让你看着,把头低着点。”云起说。
云月似乎没听见,她抬头看着那亲兵问:“多少杖?”
没人回答。
“哥,多少杖?”云月问云起。
“不多。”云起浅笑,“让王爷出了气就好了。”
“多少杖?”云月咬牙问,眼眶红了起来。
“百来杖,哥哥挺得住。”云起说。
两人拿了军棍斜插在云起面前,防止他倒下。
“我替你挨一半,我去求周旷珩。”云月要起身,腿脚麻木又坐回了地上。
“阿月!”云起喊道,“别惹王爷生气,不然我要挨得更多。”
云月双手撑地,硬是忍着没有再起来。
有水滴落在地上,云月缓缓抬头,一滴雨滴砸在她脸上。
雨落在屋瓦上的声音最大,落在树叶上,地上,沙沙的声音夹杂着叮咚声,秋雨奏出美妙的乐声。乐声中,另一种声音有节奏地响起。
“嘭、嘭……”军棍落在云起身上的声音响彻云月耳际。
如同催命的锣鼓一般,每一个鼓点都拍在云月心脏上,一下下,震得她头疼,心疼,五脏六腑处处都疼。
她埋头看着地面,紧闭着眼,嘴里念念有词。她在数数。
云起咬着牙,没发出一点声音。
数到八十下,雨声大到几乎盖过了军棍击打声。可是云月还是听见了,很轻的一声“嗒”,是云起撑不住靠在面前军棍上,两支军棍相触的声音。
云月手握成拳,她身上早已湿透,雨水洗刷过她的脸,在下巴聚成小股流下,落在地上聚成的水里时,成了一颗颗水珠。
九十八,九十九,一百。云月猛地抬头,雨帘里,那根军棍仍然在起落。
“够了!”云月喊道,抬手抹去脸上的水,“一百下了,一百下了!”
军棍不停,如同她脸上的雨水,根本擦不断。
云月脸色煞白,她终于想起云起说的是一百来下,不是一百下。
为什么是一百来下?云月只觉心脏被狠狠捅了一刀似的,剧痛,发寒。
“住手!”云月撑地起身,动作很急,双脚不稳,一下扑倒在地,整个人淹进水里。
她睁眼,撇开脸上的水。这才发现,水里有血腥味。
大颗大颗的雨滴砸的人脸生疼。云起似乎在说话,云月什么都听不见了。她艰难撑起身跪起来,跪行到云起面前。
云起脸色雪白,嘴角溢出的血划过下巴,一滴滴落在雨水里。他的衣服是深蓝色,触地的地方漫出深色,夜里看不清,但云月知道那是血。
军棍未停,在雨幕里划出令人恐惧的弧度。有亲兵过来以军棍架开她,不让她靠近。
“放开我!”云月要疯了,“别打了,放开,放开他。”
云起歪着头,呼吸艰难,发出的声音终于传入云月耳朵里:“阿月,闭上眼睛,听话。”
闻言云月心口一窒,眼里缓缓透出狠绝。她用力站起来,侧头看了一眼一旁的小兵。那小兵见了云月眼睛愣住了,云月趁机绕过他,眨眼间便绕到了云起身旁,面对着高高落下来的军棍。军棍收势不及,云月肩头狠狠挨了一棍。她后退了一步,硬是站住了。
军棍停了,雨声哗哗而下,震得人耳膜生疼。
“王妃请移步。”监刑的亲兵语气深沉,穿过重重雨幕也丝毫不减气势。
“要么你连我一起打,否则别想再碰他分毫。”云月看着那亲兵,目光狠戾。
那亲兵怔了怔,但仍不为所动:“属下只是遵从王爷之令。王妃还是跪回去吧。”
“南邑王因我要杀人,可我还好好的。”云月说,声音不大不小,“你猜,若是我杀了你,他会如何?”
亲兵脸色大变,话音未落,云月已经将身旁握着军棍那人腰间的长刀抽了出来。双手握刀,手腕一转,刀尖抵在了他胸口。
“王妃!”几人惊呼。
雨水泼到刀上,一排雨滴顺着刀刃滴落。
云月眸光寒凉,雨水流进眼里也不眨眼:“我去见南邑王,你们给我等着,若是再碰我哥一下,我不会放过你们。”
亲兵们傻眼,看着云月举着刀缓缓向厅里退去。等她到了阶下,几人才反应过来,她手上拿着出鞘的刀,王爷就在里面。
早在听到刀出鞘时,吴缨便走了出来。见几名亲兵手握刀柄赶过来要制止云月,而云月手里握着白晃晃的大刀,红着一双眼朝这边走来。
“滚开!”云月举刀一挥,靠近她的几人都退了一步。
吴缨看了院里斜在军棍上的人一眼,侧开身让云月进去。云起若是死了,就真的没有挽回的余地了。此刻他倒是比自家王爷清醒多了。
院里动静大,雨声也大,但云月的一举一动早已落在厅里的人耳朵里。所以她提着滴水的刀走到案前时,他连头都没有抬。
一直坐在门口的相非转了进来,看着屋里滴水的人和刀,开始嗑起了云月落在厅里的瓜子。
云月死死盯着无视她的人,双眼发红,突然猛地一下挥刀。刀刃刮过桌案,发出刺耳尖声,周旷珩面前案上的东西被覆了个干净。
吴缨和几个亲兵冲进来,将她团团围住。几个亲兵抽刀出鞘,她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周旷珩终于抬头,他缓缓站了起来:“都出去。”他说,寒凉的眸子睨视着云月。
亲兵迟疑片刻,还是退了出去。吴缨退至一边,全身紧绷着丝毫不敢松懈。他瞥一眼嗑瓜子的相非,咬了咬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