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将军?你可派兵镇压了?”
沈宸钰抬头,语气低沉,
“臣当日的确派了羽林卫,但还是未能阻止,是臣的过失。”
皇帝眯着眸子,端详着沈宸钰的神色,猛然间,他抬手将端在眼前的汤药打翻,指着沈宸钰,
“沈将军,你枉为朕的大将军!枉为沈家之后!”
“臣知罪……”
“即日起,派五倍十倍的兵,把人给朕抓回来!”
沈宸钰敛着幽深的眸色,低语,
“臣,遵旨。”
“滚!都给朕滚出去。”
皇帝是越说越生气,最后已经气息不稳,面色也苍白了几分。
众人都退了出去,一同往宫门外走。长街之上,同僚之中,看沈宸钰的视线多是讥讽。
沈宸钰并不在意,高大的身形挺得笔直。面色也没有什么变化,
“沈将军这是急着去哪啊?”
身后的一声笑语令沈宸钰顿住脚步,回过头,就看见白白发男子拢着长袖,笑看着他,
“段国师管的,是否有些宽了。”
段殷的笑僵了僵,这可是第一次,沈宸钰与他撕破脸皮。但随即,他快步走到他跟前,
“本座清楚,沈将军忙着去密会佳人……”
他说话声音极低,再加上沈宸钰在一众大臣之前,说的话只能他们两人听见,
“段殷!”
“沈将军这么大的怒意做什么?”顿了顿,他脸上的笑意彻底消散,眸色阴沉的看着沈宸钰,
“再说,该生气的,是本座才对。”
营救楚倾之事,是他早早谋划的,最后人却被沈宸钰劫了去,他现在才真算是哑巴吃黄连。
沈宸钰挑眉,反应了一会儿段殷的言外之意,猛然间,有了猜测,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说起此事,本将还要谢过国师。”
他曾暗中查过那群黑衣人的来历,却只能查出是个江湖组织,一直活跃在北境,近几个月才出现在邺城。
若不是没那一群人脱罪当说辞,他还真不好交代私调羽林卫所为何事。而段殷如今的举止神态,倒更像是吃了哑巴亏的那个了。
“沈将军玩笑了,”他叹了口气,暗自中眸色有些暗沉,
“只是凡事,都别高兴的太早。”
说完,段殷顿住脚步,不再跟着沈宸钰,满脸笑意的走向身后闲谈的几个大臣。似乎刚才的神色,不曾从他脸上出现过。
沈宸钰并未回头,继续大步往宫门外走。
而段殷出了宫门后,与高晟共乘一轿。高晟此时眯着眼睛,让人不知他是睡了还是醒着。
“段殷,此事你做的,太过大胆。”
幽幽的传来这么一句,令段殷有些错愕,脸上却依旧带着笑意,
“殿下说的,令属下听不明白了。”
他睁开眼睛,里面有隐隐的怒意,
“你对那个女人有兴趣,我不想干涉。但是,暗营的人,不是你想动就能动的。”
“……”
段殷沉默了半晌,笑意逐渐消散,他怕是早就知道了,亏他还想着如何遮掩。
“此事,是属下的过失。”
高晟不语,这段殷与他也算是旧识,他风光时只当他是个江湖术士。谁知皇陵之中段殷主动去找他,说什么只要允他荣华与地位,他就能让他回宫。
他随便应下,没想到竟成了真。原来不知段殷的手段时,说这个人为了女人如此他姑且相信,可他已然了解这个人的心性,就越发不解这个人为何会如此鲁莽,说是单纯为了女人……实在是没有什么说服力。
“段殷,本王不知道你心里打了什么算盘,日后,别再有第二次。”
段殷敛下眉眼间的情绪,低低的应了句是。
但他嘴角却勾起一抹冷笑。
说的冠冕堂皇的,这不循私情的三皇子府中,不也养着一个从楚府救出来的逃犯吗,怎的不见他如此瞻前顾后的。
段殷觉得可笑,他对他恭敬不代表他可以颐指气使。他自己的事,轮不到任何人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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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宸钰并未回府,快马加鞭的赶至那片松林。他想见楚倾,似乎怕她消失似的,一刻都不想怠慢。
远远的,他便看到本该守在门口的侍卫没了踪影。眸色,渐渐变暗,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但他还是快马加鞭,心里存着些许希冀。
推开院门,小院里一切如故,只是静的出奇。沈宸钰放缓了脚步,径直走到楚倾的房间门口。
他并未唤她,直接推开了房门,房内的一切摆设,也如故。窗边的鸢萝花开的正盛,与房间内死寂的气氛截然不同。
沈宸钰高大的身影在房间里显得过于孤寂,他站了片刻,就快步往门外走去,
“倾儿!”
他从未如此慌乱过,逐个将每扇房门都推开,唤了许多遍她的名字。却没有任何回应。
“倾……儿。”
推开楚泽的房门时,他看到躺在地上的几个侍卫,走近,气息尚存。房间内,隐隐有着血腥的味道,抬眼,就见床榻之上,满是血迹。
沈宸钰不断的努力稳住心绪,俯身扼住了几个侍卫的人中。过了片刻,几人才悠悠转醒,先是茫然的看着脸色铁青的沈宸钰,随即赶忙跪伏在地,
“将……将军息怒!”
“到底,怎么回事……”
听着沈宸钰压抑的声音,几人面面相觑,随即低下头,将昨夜之事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楚泽……死了?”
“是,人还是我们抬出去的,然后……然后那个男人就抬了抬手……我们就……”
沈宸钰看着榻上凝固的血迹,竟觉得自己有些自私,因为在得知那不是楚倾的血时他心里只有庆幸。
转头看着空荡荡的院落,他嘴角泛起嗤笑,明明知道她会走,只是早晚罢了。何至于如此心慌意乱。
“将军,姑娘走时,留了封信给您。”
沈宸钰抬眸,神色微微有些变化,
“就放在桌子上。”
沈宸钰立刻起身走到桌边,拿起了桌上的信纸。楚倾的字一直写的清秀,沈宸钰看着她的字迹,便知道她走的急,想到哪说到哪,甚至连最后几笔都潦草带过。
“沈大哥,我该走了,这一走也不知何时再会相见。对于你,我只有感激。
你不必为我担心,此次事态严峻,你反而要照顾好自己。
希望你能好好对待杨姑娘,日后再见,我可是要将你们唤作哥嫂的。
楚泽,我带走了,会将他好好安置。
你看到这时,我应该已经离了邺城。勿念。”
缓缓叹了口气,沈宸钰将信纸叠起,放入袖中。沉默了许久。
“将军……现在……我们怎么办?”
他墨色的眸子里并未有什么神色,转身走出了房门。
“随我回营。”
从小到大,倾儿一向知道自己要什么,现今只有他还怀抱着过去不放。既然她心里无他,他就应该学着成全。
离邺城已有三十里了,楚倾站在一方小小的墓碑旁,眉眼间满是落寞。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她会如今天一般站在楚泽的墓前,会是今天这样的心情。
“倾倾,该走了。”
今日的天色难得阴沉,没了太阳与暖风。似乎随时都要落雨,连风吹到连上都有些凌厉,发丝也变的凌乱。
她抬头看着叶初阳的侧脸,沉默良久。
“倾倾……”
他俯下身看着她的眸子,
“他们的恩怨,他去阴间了结个明白,倒也不错。”
楚倾怔然,她不知道叶初阳关于安叔叔,关于她与母亲都知道些什么,她无解的身世,她也从未跟他提及……
想来,他都明了。
“现在,我们去哪?”
叶初阳将她抱起安置在马背上,随即翻身上马,将她揽在怀里,
“去与他们会和。”
楚倾乖乖窝在他怀里,轻轻应了一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