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姬:凤栖铜雀台(101)
长妤喝了些酒,脸渐渐烫起来,低着头,只管看着自己手中酒杯发呆。
御座后,慕容昱的目光从不曾离开过她,这个女人越来越让他看不懂了,他以为她终于向他屈服了,可是却发现他从来没有看透过她的内心。
她似乎别无所求,他赐下的东西她都收下,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每次见她,那张美丽的脸蛋上总是布满了温和笑意,从来也不恼,对待极温和细致,他几次向她提出要封她为妃,可她却总说自己资质尚浅,还是容后再说,他说了几次,也没有再强求。
可是她又充满了。
她总是将她的宫殿装扮得极度奢华,赤金为柱,白玉为地,别说她现在还只是一个从三品的婕妤,就是历代所有的嫔妃都没有她这样的荣华。
上次在皇后娘娘那里,他本来早就到了,却故意不进去,他想看看她现在在宫里究竟是个怎样的处境。
他站在外头听他们说了一会话,听见玉昭容那么奚落她,连他都有些听不下去了,可是她却依然笑得谦和,没有一丝芥怀,最后,坐下一起吃饭的时候,他故意不去看她,只与其他几个妃子说笑,她也不生气,一脸平静的坐着吃饭。
就在最后,那道鱼上来,不知为何,他就脱口而出说了那一句。
那一刻,他才知道,原来,尽管他不去看她,不去想她,可是他的心耳神魂全都在她那里。
其实,他并不知道她是不是吃鱼,只是直觉告诉他她不该吃。
那么可爱美丽的鱼,她那么爱的鱼。
他见过她宫里养的那一缸海鱼,那种东西极难养活,北方的气候与水质都不适宜鱼的生长,可她的鱼长得很好,听说权聿王当初特地派了一个海边的渔民帮公主养鱼,就在皇后娘娘克娘她钱粮,她最困难的时候,还是挑出最好的东西给那鱼民吃,要求他不准养死一条鱼。
他知道,在她内心深处还是有那个男人的影子。
他不着急,他会慢慢的让她爱上自己。
你瞧,现在他不是已经得到她的人了吗?
虽然付出了三年沉痛的代价,可是他觉得值得。
以后,他也会慢慢得得到她的心。
咚……
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打破了他的宁思,慕容昱转过头,看到刚才还好好的她突然趴在地上,一副痛苦的样子。
手中的金杯也打翻在地。
四下的嫔妃都惶惶不安的看着她,不敢上前。
几个宫人围了上去,他走下座来到她身边,挥开她身边的宫女,将她身子抱起,“你怎么了?”
他关切的语声引来皇后娘娘的侧目。
月瑶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问旁边几个宫人道:“长婕妤这是怎么了?”
宫女们摆摆手说不知。
月瑶看着她,眸底划过一丝狐疑。
长妤痛苦的趴在那里,感觉脸上通袖,奇痒难忍,不停的抓挠,几乎快要被她挠出血来,他抓住她的手,“别动。”
“皇上,我脸上好痒,像被什么东西叮了。”她哭着道,害怕的将身子靠
在他怀里。
她投进他怀里的那一刻,触动了他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原来,她也是需要他爱的。
慕容昱将他抱起来向外走去,含着怒气的声音在殿中回荡,“宣太医。”
寂静的殿里凝着些许不安的气氛。
卧室里静得连根针掉下的声音都能听得见,众人屏息侍立着,慕容昱看着太医不紧不慢给她把脉的样子,等得几近不耐烦,霍得站起身道:“她到底怎么了?怎么好好的一张脸会变成那样?”
太医摇头不语。
一旁,长妤小声哭泣着道:“臣妾这张脸怕是毁了,以后也没脸再见皇上了。”
说完,双肩抖得更厉害了些。
太医诊完脉,有些惶恐的道:“皇上,娘娘的症状像是中了什么毒。”
“这宫里哪来的毒。”慕容昱震怒,转身在殿里四下搜寻着。
明月跪在地上哭道:“今天下午公主还好好的,说晚上有宫宴,特地让奴婢给她化了桃花妆,想要给皇上看看那件新制的宫装,那是皇上赐下的布料新裁的,公主一次都没穿过,公主兴冲冲的去,可是没想到晚上就出了这种事,要说公主这些天也没去过哪里,一应吃的喝的都是经过专人试用的,应该不用有事,就是那些胭脂水粉也都是宫里专供的……”
说到这里,她突然顿了下来,起身扑到妆台前拿起一盒粉,“这个,这些天奴婢给公主用的都是这盒粉,这是昭容娘娘送的,不是宫里供的,莫不是这粉里有毒。”
长妤没等她说完就喝斥道:“放肆,玉昭容凭白无故怎么会害本宫,若这粉里查出来没有毒,到时反会让人觉得本宫有意栽脏玉昭容。”
“公主,到底是怎么着有太医在这儿,让太医一试便知。”她将粉盒呈过去。
就连皇上也说,“那吴太医,你就看看这粉里是不是有毒罢。”
吴璧人接了粉盒,倒出一些看了看颜色,又放了些许在舌尖品了品,吐掉道:“皇上,可能就是这粉的问题了,这粉里有大量的铅粉,铅粉酌量运用是有美白的作用,但是用得多了就是毒了。”
闻言,长妤低下头哭了起来,“我没想到真的是她,亏我处处维护她,她竟这么恨我,还想到毁容这么狠的一招。”
皇上目光死死盯着那盒小小的粉,沉默了一会道:“来人哪,将玉昭容打入冷宫。”
冷宫,那是自古以来令所有宫嫔闻之丧胆的一个地方。
长妤伏在床榻上,脸上已敷了厚厚的药膏。
皇上在她床边坐了一会,最后,无耐的道:“既然你实在不愿意面对朕,那等你好了朕再来看你。”
“谢皇上体谅之恩。”她背对着他行礼。
皇上起身出了房门,对门口的宫人道:“好生侍候公主。”
“奴婢知道,奴婢恭送皇上。”
送走了皇上,明月端了热茶入内,看到公主并没在床上躺着,她已下了榻,独自站在窗边抬头看天边的月色。
公主身上还穿着那件刺金芙蓉的宫装,冰冷的月光下衣服散发星星点点珠茫。
公主如置身璀璨的银河中。
她走过去,衣服摩擦发出簌簌声响,在这极静的冷月清辉中显得隔外刺耳。
公主未转身,定定的看着那轮明月,良久,她轻叹一声,“她怪不得本宫,是她自找死路。”
明月小声道:“公主饶她一命已是恩德,相信她该懂得这其中的道理。”
公主只是不语,回身走到榻上坐下,想了一会道:“原本是应该斩草锄根,可刑部尚书不会擅罢甘休,是个最难对付的奸妄老臣,本宫现在无心与他们父女相争,等了过了这阵子再说罢。”
“公主还是早点睡罢,您这脸上的伤且得养一阵呢。”她有些心疼的道,看到她脸上袖肿的皮肤叹息出声。
长妤不以为意的轻笑,“这算得了什么。”
她挥挥手让她下去睡,自己也上床睡了。
躺在昏暗的帐子里,她独自在这宽大的床上打着滚,是啊,这算得了什么,除去了玉昭容她比什么都快活。
隔日,长妤戴了一顶纱帽,乘着软轿来到璞玉宫,看着跪在地上乌鸦鸦一片奴婢笑了笑道:“玉昭容那奸妃下毒害得本宫惨遭毁容,但是本宫却不能以同样的的方式对她,你们这些侍候过她的人,原本皇上发令已将你们全部贬去綄衣局做苦役,是本宫求情留下了你们,自今日后,内务府会将你们重新派往新的宫室任职,跟了亲的主子后切不可还像原来一样助纣为虐,要不然,本宫也帮不了你们了。”
话落,有一宫婢膝行上前道:“娘娘,求娘娘收了奴婢去罢,奴婢想留在娘娘身边。”
长妤隔着面纱看去,那是时常跟在玉昭容左右的一名宫婢,她挑挑眉道:“哦?你为何想要跟随本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