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文稍稍提高音量道:“了尘大师已经被前辈染指了。”
温清把橘子放入口中,“了尘大师怎么了?”
温文急得抓耳挠腮,大声道:“了尘大师绝对已经被前辈染指了!”
画舫之中刹那的静寂,扶疏蹙眉白了他一眼笑得前仰后合,苏逍轻轻把她从怀里扶了起来,侍候在侧的青瓷掩唇而笑,“小公子可知何为闺房之乐?”
“就是……”他小心翼翼的瞄了扶疏一眼啃着苹果掩饰尴尬,“不知道。”
“青瓷,一人两本。”
青瓷打开一个描金小柜子,从里面抱出一摞线装书,一人两本一一放在了他们面前,温清略翻了一页便红了脸。
“苏公子,晚上回去我陪你慢慢看。”扶疏特意把两本书慢慢的翻给苏逍看,一本是《风月宝鉴》,另一本是《龙阳秘事》。
“你不应如此教诲晚辈。”
“不通晓男女之事如何过得了美人关?”她合上书,敲了敲桌案,“回去好好看看,这也是历练题目之一,苍书长老对你们约束过甚,这些所谓□□我不给你们看以后你们自己也会偷偷看。
未免你们这群纯白如纸的小娃娃被有心人利用我就勉为其难的给你们授一课。”
温清求助的望向苏逍,“大师?”
“菩提本无树,宁静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
侍女卷起竹帘,胭露引着两个身穿戏服的戏子走了进来,“小姐,人已经到了。”
为首的一人,头戴花钿,钗环相撞,泠泠作响,身穿月白如意云头对襟戏服,领口绣着几枝浅粉桃花,裙裾之上百只紫蝶翩飞,似弱柳扶风般对着她盈盈一拜,“未登台便得姑娘打赏,白芍先行谢过。”
温文震惊的用口型对温清道他是男人!温清给了他一个闭嘴的眼神,扶疏略抬了抬手,青瓷打开一个红漆描金小匣子,里面是一整套的蝴蝶头面,镶嵌的珍珠颗颗圆润饱满,红玛瑙艳若朝霞,“宝剑赠英雄,红粉赠佳人,区区薄礼,不成敬意。”
薄礼?与前辈在一起简直时时刻刻颠覆他的认知,这未免有些过于奢靡挥霍了,莫非前辈看上这个戏子了?
白芍浅浅一笑,“恩客厚礼,愧不敢当。”
扶疏道:“受不受得起,先来一折游园惊梦。”
“是。”
十里画舫艳惊四座的名角,甫一开嗓,缠绵婉转,余音绕梁,几个少年听得兴致勃勃,她用自斟壶自斟自饮一杯又一杯喝着杏花酒,有些微醺。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得这韶光贱!
……”
身段、唱腔都很不错,不是她偏爱护短他比起云笙还是差点火候,秦淮河畔漏月台初见,也是这样一出游园惊梦,也是这样身穿月白百蝶戏服对着她行礼含笑道,扬名立万非我所求。
他是天生的情种,为人为戏,呕心沥血,如痴如狂,不疯魔不成活,他是秦淮河畔的一轮明月,那才是真正的名伶佳人,可惜她喜欢逢场作戏,又有些喜新厌旧。
扶疏斜靠在绣花软垫上半闭着眼睛问道:“苏公子,你听过游园惊梦吗?”
“出家之人离歌舞。”
她似在问他又似自言自语,“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亦可生。真的可以吗?”
苏逍把她手边的自斟壶放到了桌案上,“喝酒伤身。”
扶疏抬了抬眼皮飞给他一个媚眼,“知道心疼我了?我就知道你心里有我。”
温文掩耳盗铃般的伸手遮了遮眼睛识趣的侧转了头,了尘大师绝对是被前辈蛊惑了!他还是万事当心为好。
扶疏纯感觉冷不丁调戏一下苏逍十分有趣并未指望他有何反应,支撑着身子坐起顺手指了指最外侧的白袍少年,“我为何从未听过他讲话?”
少年乌润的黑眸羞怯的看了她一眼低下了头,温文解释道:“他结巴。”
她温柔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温……温念。”
瞧着他怯怯弱弱的模样扶疏顿时有了怜幼之心,同温念说话轻轻柔柔,和和气气,甚至于让温念坐到她身边陪她说话,温文看了看外面的身段曼妙的白芍,又瞧了瞧秀气白净的温念,自感又窥探到了不可告人的秘密,急不可耐的对温清道:“前辈是不是也看上温念了,我们回去该如何向苍书长老交代?”
温清摇头道:“无药可救。”
“啊?前辈真的想把温念收为男宠?”
他一大声嚷嚷顺利又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温清扶额,朽木不可雕也,他此刻真想不认识此人。
第4章
一折《游园惊梦》尚未唱完骤然止了,扶疏不悦的皱了皱眉,画舫之外喧闹声不绝,青瓷入内回禀道:“小姐,湖心发现了一具无头尸体。”
“扫兴。”
苏逍拨着白玉佛珠念了一句阿弥陀佛,温文豁然站了起来,“是不是又与白府的案件有关?”
温清道:“前辈,青山派白府命案疑窦丛生,苍书长老命我等尾随前辈查清缘由。”
青瓷从袖口掏出一封书信递了过去,“小姐,玉绾姑姑书信。”
扶疏随意扫了两眼重重把信笺拍在了案几上,杯盏尽倒,目光阴厉,“让我帮他们雪冤?痴心妄想!我不灭他白府满门已经仁至义尽。”
温柔和气笑语晏晏刹那间在她身上荡然无存,浓烈的杀意让在场所有人毛骨悚然,几个小辈不明所以,一言不发齐刷刷望向了苏逍,他冰凉的手指隔着宽袖按在了她颤抖不止的手腕处,“扶疏。”
她修炼的清音功法早已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因急于求成魔根深种,一旦触及她的逆鳞,阴狠暴戾,六亲不认,日复一日内力反噬,剑阁暗影从来都是不得永年。
扶疏缓缓闭上眼睛,以手撑额,平复着略有些紊乱的呼吸,“如此也好,彻底清查。”
众人长长舒了一口气,青瓷对于温清等人见风使舵的本领颇为佩服,往日扶疏发脾气,她们只能硬生生受着,由着她摔东西甚至是杀人,没想到这位苏公子与宫主而言这么不同寻常。
大多时候扶疏的阴晴不定阴沉冷厉,都是似真似假,除非事涉宣和五年雁月旧事。
“让画舫靠岸。”
“是。”
桃红柳绿处聚集了很多人,仵作正在验尸,几个水性比较好的捕快在瘦西湖中打捞头颅,扶疏戴着红纱帷帽远远瞥了一眼意兴阑珊的走去临湖的花摊旁挑拣鲜花。
尸体早已腐烂,残破的衣服连着血肉附在白骨上恶臭难闻,温文捂着鼻子怪声怪气问道:“找到头颅也辨认不出身份了吧?”
温清道:“此案交由官府审理,我等不好插手,得同前辈商量个对策才可。”
温文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低声道:“我不去!白府也不知怎么得罪前辈了,刚刚可真把我给吓死了。”
温念道:“苏……苏公子……在。”
鲜花摊铺旁有个卖各类蜜饯的小摊,豆蔻年华的小姑娘看到苏逍便移不开目光了,极力向他兜售蜜饯,声音清脆似出谷的黄鹂,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公子,你不是本地人吧?你喜欢吃哪个?我送你也成,这都是我自己做得,独此一家,别无分号,可好吃了呢。”
扶疏上前一手挽住苏逍的胳膊,一手略扶了扶帷帽软绵绵的便往他身上靠,“夫君,奴家浑身乏力,头晕恶心,刚刚从湖心打捞上来一具死尸,奴家好怕。”
卖蜜饯的姑娘皱了皱眉,上下打量着被帷帽遮挡的严严实实的红衣女子,举止轻浮,不守礼法,必然不是什么正房夫人,没想到这位公子看上去温文尔雅一本正经竟然也喜欢这种狐媚的调调。
苏逍温和道:“姑娘,三两梅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