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奴(782)
她的动作非常轻微,生怕吵醒了他,心底有一种直觉,有一个人在外面,一定有一个人在外面徘徊,纵然不是鲁提辖,也是和鲁提辖有关的人。
她悄然起身,慢慢地推门出去。
门轻轻关上,秦大王才坐起身,看着暗夜里那道合上的门。
那是一种心碎的感觉!
她竟然走了!
竟然悄悄走出去!
去追寻一个虚无缥缈的梦境。
哪怕就是一个梦境,也比自己重要得多。
岳鹏举死后,他用尽了各种手段打听他的下落,虽然未能亲眼目睹尸首,但确定他已经死了,就埋葬在临安的北郊。
如果不是这样,他几乎要吃起醋来,吃起一个已经亡故之人的醋。
明明是不应该的,可是,还是忍不住心酸。
月夜。
花溶走到门边。
两名侍卫拦住她:“夫人,你要去哪里?”
她沉吟一下:“你们今夜有没有发现什么风吹草动?”
“没有啊!各处都没发现任何响动。是不是夫人发现了什么?”
她摇摇头。
“夫人,您请放心,小的们一定尽职尽责,这防备系统是很全面的,绝对不可能有人能悄无声息地混进来……”
这话不是随口乱吹的,外面的庄丁,都在暗处,而且有特殊的联络方法,绝对不会有人真的能闯进来。
她竟然非常失望。
毫无线索。
原来,真的只是一场梦而已。
前面就是一棵大树,热带的树木,停停撑开如一把大伞。凉风习习,才发现已经是秋天了,深秋了。
很快就要到冬天了。
那个冬天,临安的雪,铺天盖地。
这个冬天呢?
她长叹一声,在树下的石凳子上坐下来,靠着大树。
一阵风吹过,头发上凉飕飕的,洒满夜露。
似此星辰非做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秦大王悄然站在楼上的角落里,看着树下的人影。
比白日的不安更甚。她竟然悄然跑出去。
两个人之间,仿佛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阴影。这阴影蒙在她的心上,激发了一种不切实际的幻想。
这种幻想,她不说出口,但是,他知道!
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是一条偏僻的快道。
在唐朝的时候,曾用作军火快递,传递紧急公文。
苗刘兵变的时候,这条被废弃的驿道曾经多次拦截朝里发出的公文,就地销毁,投诸江水,保全了赵德基的江山。
这一日,秋风萧瑟,露水淋湿了行人的腿脚。
一骑快马在晨曦里飞奔。
他们要通过这条驿道,去寻找一个非常关键的人物。消息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马蹄翻飞,没有任何危险的征兆。
前面开路的几名侍卫,逐渐地放松了警惕。
再过了一片松林,就要到达了。
这片松林也没什么奇特的,并非什么原始丛林,也没有土匪啸聚山林,虽然人烟荒芜,但是,非常安全,从未出过什么意外。
快马一入松林,第一声马嘶,但听得松林里,暗箭声声,竟然早已埋伏了奇兵。
“不好……四太子……”
侍卫的示警被砍断在喉头。
一瞬间,十几名侍卫就如倒地的萝卜,尸横遍野。
后面的金兀术一行早已被惊扰,武乞迈气急败坏:“不好,四太子,有伏兵……”
到底是谁?
谁埋伏在这里?
金兀术当机立断,立即掉头。
可是,已经迟了一步,后面,杀声震天。
一队非常彪悍的队伍杀将过来。
人并不多,清一色的紧身夜行人。
众人,很快被团团围住。
双方人马立刻战成一团。
金兀术挥舞了自己的方天画戟,一边应战,一边观察,这一看,简直惊得呆住了,这一伙人,完全是协同作战的一支小分队,绝非寻常的土匪盗贼,或者一般的死士,杀手。这些人,经过非常严格的军事训练,每当甲砍一刀,乙就会侧面补上。
每一个站位,每一个配合,都恰到好处。
那是久经训练的战阵,令他想起大金的拐子马。
除了没有穿上惹人耳目的铠甲,这完全是一支正规军在小规模协同作战。
他挥舞了方天画戟,砍翻一人,怒喝一声:“你们到底是谁?为何一再装神弄鬼?”
“哈哈哈……”
黑夜里,传来一阵朗声大笑。
金兀术怒道:“你究竟是谁?这样藏头露尾,算得什么英雄好汉?”
“四太子,久违了!”
金兀术噤声。
对面的人,一身黑衣,距离尚远,但是,他声音那么洪亮,坦荡荡的,就如伏击,也是一场光明磊落的较量。
一种那么奇异的感觉,甚至是恐惧,瞬间攫取了他的心。
仿佛生平不曾遭遇过的大敌!
那是一种气场!
强大的气场!
就如一只老虎,忽然面对上一只真正的雄狮!
百兽之王,谁与争锋!
……
他再次权衡形势,这片松林,如此沉寂。
他忽然笑起来:“大宋,看来真的是毫不设防,竟然容得土匪啸聚山林……”
正文 第653章 死了
“四太子,只怪你调查不周密,这里,向来就是土匪啸聚的地方,尤其是唐朝末年,更是土匪横行,余风犹存,朝廷根本就不管这里……”
金兀术暗暗心惊,难怪一路行来,这一带人烟稀少。他走在纳闷,明明是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为何商旅罕有,行人寥寥。他衡量着,到底是冲出去,还是拼死一搏,看样子,鲁提辖的这支人马,既然敢于千里奔袭,后面绝对还有伏兵。
“鲁提辖,你到底受什么人指使?”
“洒家自跟鸟皇帝作对。”
金兀术斜了眼睛:“就凭你一个莽和尚?”
“哈哈哈,无道昏君,人人得而诛之,就算一个和尚又能如何?唐太宗还是和尚保他起家,推翻隋朝暴政。你有什么好奇怪的?”
这个莽和尚粗中有细,竟是滴水不漏。
金兀术忽然问:“你见过花溶没有?”
鲁提辖一怔,没有回答。
金兀术心底模模糊糊地,起了一丝奇怪的疑惑,忽然明白,鲁提辖所做的一切,花溶和秦大王肯定毫不知情。
他一涌起这个想法,立即来了精神:“鲁提辖,你装神弄鬼,为什么连花溶都不敢告知?你到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洒家对阿妹自有交代,要你这厮鸟多管闲事?对了,四太子,你今后再敢去纠缠阿妹,洒家今天就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哈哈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本太子若是和你宋国女子成亲,岂不是一桩历史美谈?你们难道不是很歌颂王昭君的么?”
鲁提辖大怒:“你这厮好生无耻。王昭君是云英未嫁;阿妹是有夫之妇,你竟敢连这点礼义廉耻都不懂……”
“你一个和尚,出家之人,口口声声牵挂红尘,杂念不断……”
鲁提辖根本不再答话,禅杖一挥就冲他大将过去:“你休得再推三推四地拖延时间,大伙儿,上,先把四太子这厮缚了……”
金兀术暗道不好,这蛮和尚竟然动起真格的,看样子,谈判的意图并不那么强烈。他不得已,挥舞了方天画戟。
双方又是一通厮杀,金兀术根本无心恋战,觑得一个空隙,带头就往外冲。他的坐骑是一匹罕见的宝马,外形并不出众,甚至还有点瘦,但是,真正是日行千里的宝马,虽然不如乌骓马那么耀目,却更是实用。这一猛冲,又有侍卫拼死相护,竟然给他生生冲了出去。鲁提辖哪里允他逃走?提了禅杖就追。
可是,那马的速度实在太快,金兀术已经跑到前面。身后,武乞迈等少数几名卫士也冲杀着追上来。
金兀术松一口气,许多年来,他第一次孤身犯险,豆大的汗珠不停地往下掉。很快,就要冲出这片巨大的松树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