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奴(623)
花溶早有应对,不慌不忙:“大蛇部落势单力薄,只怕不足以跟秦大王联盟。”
刘武不料她竟然委婉拒绝,吃了一惊。和秦大王联盟,对大蛇部落来说有利无害,而且可以大大壮大他们,为什么花溶竟然不愿意。
他还要试图说服花溶,花溶却婉言做了谢客。
刘武无可奈何,却又不死心:“岳夫人,大王即将有一场部署,到时希望你们配合。我们可以预先提供一批武器……”
花溶犹豫了一下。
“岳夫人,这的确是大王的部署,而非耶律大用。”
“果真?”
“岳夫人,大王几曾对你食言过?武器我们三日后就安排人送来,无论你参不参与,这批武器都算我们跟大蛇部落结盟的一点见面礼。”
花溶权衡利弊,好一会儿才说:“好,我可以做一场配合。”
刘武见竟然完成了一半的使命,大为高兴。他起身告辞,花溶送他出去,在僻静处,他正要上马,花溶叫住他,从怀里摸出一样东西递过去:“刘武,你把这个东西带给秦大王。”
刘武生怕又是上次那种严重刺激秦大王的绝交信,迟疑着,竟然不敢伸手去接。
花溶微笑着:“秦大王喜得贵子,我没有什么礼物可送,就把这份东西给他,聊表寸心。我想,对秦大王也许会有一些用处。”
刘武看着那块火器封好的东西,十分薄,貌似区区几张纸。
他不能拒绝,只得道谢:“小人替大王拜谢岳夫人。”
“不用。”
她犹豫半晌还是问出口:“秦大王的伤势怎样了?”
“大王服用了耶律大用的伤药,好得很快,现在已经能下地了。他本来是要亲自出面和岳夫人谈判的,但终因行动不便,还得休养一段时间才能痊愈,希望岳夫人谅解。”
花溶再无话可说。
远远地,陆文龙跑过来,大声喊:“妈妈,妈妈……”
花溶看着他明亮的笑容,心里一暖,陆文龙,小虎头,他们都需要自己的遮蔽。从此,谁都靠不住了,就只能靠自己了,自己还有什么资格可以软弱的?
陆文龙拿着长枪,如一个威风凛凛的小猎人:“妈妈,这个叔叔……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刘武多看几眼,就有了眉目,又惊又喜,这个孩子记性可真好,伸出手去:“文龙?你是文龙?”
“哈哈,你是跟那个坏蛋叔叔在一起的刘武叔叔。”
“正是我,文龙,你都长这么高了?”
两人亲热叙话,陆文龙眼珠子骨碌碌转动:“坏蛋叔叔怎么不来看我?”
“大王在忙碌。”
他嘴巴一撇,不以为然:“坏蛋叔叔不好,他还强迫我让我叫他阿爹,说他过年会来看我,会送我礼物。原来是骗我的,我才不会叫他阿爹呢。”
花溶温声说:“孩儿不得无礼,不能叫坏蛋叔叔,得叫‘舅舅’,舅舅受伤了所以不能来,你不能怪他……”
刘武意外地回味着这一声“舅舅”,花溶要儿子叫秦大王“舅舅”?痴缠多年的人,他心里微微惆怅,这二人如此,也许是各得其所吧。
“妈妈,你不知道他多可恶,他非要我叫他阿爹,还捉住我的手,一定要我叫,哼,我偏不叫。我又不是他的儿子,干嘛叫他阿爹?”
“舅舅是逗你玩儿的,他有儿子了,有人会叫他阿爹。”
“刘叔叔,你告诉舅舅,说我再也不会相信他了,他是个大骗子……”
刘武哭笑不得,花溶很是抱歉:“孩子童言无忌,你不要放在心上。”
“岳夫人,这孩子真可爱,只是,会多辛苦你了。”
花溶脸上有了笑容:“不辛苦,他跟我在一起,我一点也不辛苦。”
刘武远去,花溶才收回视线。
雪再次纷纷扬扬地飘下来,两边的灌木上积雪未融,又添新厚,压得沉甸甸的。花溶拂开一团积雪,露出灌木黝黑的深绿,掌心刺骨一般寒冷。这时才体会出,人生里最后的一份依靠也失去了。秦大王,他本是最可靠之人,最足以信赖的人,既非朋友,也非爱人,他对于自己,关系远远超过这两种身份,却又模糊不清,说不出到底是什么。可是,他现在结婚了,生子了,是别人的丈夫别人的父亲了。
正文 第521章 前功尽弃怎么办
岳鹏举死后,秦大王几乎成为了她唯一的情感依靠,无论怎样走投无路总想起他还在那里,自己还有个“大后方”,每每自己危险了他会从天而降;每每自己受伤了会有停靠的港湾。为了留住人生的最后一点依靠,潜意识里其实是根本不希望秦大王结婚生子的,因为那样,他就再也不会无条件帮自己了!因为那样,自己的两个儿子就失去了最后的屏障了。她曾多次考虑,如今天下动荡,自己颠沛流离,两个儿子最安稳的栖居地莫过于秦大王的海岛,也一直认定,秦大王肯定会乐意让儿子们永远无忧无虑地生活在他的海岛上。可是,一夕之间,美梦破碎,他有了儿子,这片海岛怎可能再成为儿子们的乐土?那里,只属于他自己的儿子了。
无论是心理依赖上还是实用上,秦大王的结婚尤其是生子,对她都是一次重大的打击,仿佛断绝了一切的后路,真正茕茕孑立。
忽然忿忿的,当时,杨三叔赶自己走,难道秦大王不知道?他娶妻生子,显然也是天下大过女人。这世界上,谁能一辈子做情种?尤其是有野心的男人,谁可能真正不爱江山爱女人?江山遥不可及,女人唾手可得,像秦大王这等人,要什么女人会没有?孽缘纠缠的耐心一旦耗尽,迅速放弃又有什么奇怪的?
察觉出心里深深的失落和绝望,才蓦然惊醒,自己这是在干什么?谁能一辈子白白指使别人,享用别人的出生入死?忽然觉得无比羞愧,半晌,才自言自语道:“鹏举,我真是没用,我竟然希望秦大王一辈子不结婚帮着我。唉,人啊,可真是自私,呵呵,幸好他并没这样,幸好他结婚了!否则,我岂不是对不起他?”
“妈妈,妈妈……”
陆文龙连叫三声,花溶才清醒过来,细细打量着这个剑眉星目的孩子。心里涌起一丝激动:“文龙,多谢你。”
陆文龙甚是惊讶,妈妈竟然多谢自己?
“多谢你选择了跟我走。”
他将手里的双枪互相交换了一下位置,又别一支在身上。儿子跟着母亲走,还需要感谢?
花溶看着他疑惑的神情,这个孩子,他根本不知道他选择的重大意义,那是他人生的彻底改变。这是一个忠厚正直的孩子,但愿陆登夫妇九泉之下也能瞑目。
她从未如此热切地夸奖过一个人:“儿子,你很好。你比这世界上许多人都好,以后,你一定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英雄。”
孩子双眼放光,面颊通红:“真的么?会比我阿爹更英雄么?”
“会!你一定会比四太子更加英雄。”
孩子得到肯定,又有些羞涩,情不自禁舞动一下长枪,仿佛要证明自己果然是个豪气雄伟的男子汉。
“妈妈,我们一直都会住在这里么?”
“不。妈妈只是在这里做一件事情,等做完了,妈妈就带你和小虎头去一个安静的地方……”有朝一日,大仇得报,和两个儿子隐居山野,耕作种田,替丈夫建一个衣冠冢,也许才是自己最好的归宿。
“妈妈,你要做的是什么事情?我可不可以帮你?”
“不用。妈妈一个人就行了。你和小虎头好好听话,健康长大就行了。”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接小虎头?”
花溶眼角微微湿润,从去年除夕后的离别至今,自己已经一整年没见过儿子了。真恨不得长一双翅膀飞去接了儿子,脚步却如生根一般呆在原地,无限悲哀。
“妈妈?我们不去接小虎头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