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奴(615)
秦大王急忙问:“你告诉她小虎头下落没有?”
“说了。”
秦大王重重一顿足:“你干嘛告诉她?”
“小人看她心急如焚,而且,小人也不敢隐瞒她。”
秦大王长叹一声,“算了,等老子自己去找她,她总会明白的。”
安志刚放下药瓶,从怀里摸出一样东西来:“大王,这是夫人给你的,叫你千万不要再去找她了……”
秦大王接过一看,这是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上面两个歪斜的大字:花溶!是她伤愈后,自己在落霞岛上写的她的名字。那还是他第一次给人留下“墨宝”!送了她许多东西,她从未放在心上,却将这张纸如此珍而重之地藏在身上。他又惊又喜,真没想到她还留着。可是,她归还这张纸是什么意思?他急忙问:“夫人说什么了?”
“夫人只叫你保重,叫你善待那个‘夫人’……”安志刚说得十分别扭,两个“夫人”,李汀兰、花溶,他都绕得糊涂了,“她叫你善待另一个夫人和即将出生的孩子,千万不要再去找她了……”
秦大王并未听他说什么,只恼怒地一捶床头:“老子不发威,还被耶律老鬼当了病猫。他竟敢管到老子的私事上头,如此威胁丫头,真是可恨……”
安志刚见他的手抓在床头上,几乎要破裂床头,这才庆幸当日刘武赶来阻止了耶律大用,否则,秦大王一醒来,岂不是要血溅当场?
“幸好你和刘武还有点良心,算没白跟老子。这次救下夫人,记你二人一大功。”
“多谢大王”秦大王对属下一向大方,这番赏赐,非同小可,安志刚又惊又喜,又犹豫一下:“大王,小人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秦大王一瞪眼:“有屁就放,婆婆妈妈作甚?”
安志刚这才鼓起勇气劝说:“岛上的夫人即将临盆,再说,岳……夫人……岳夫人也根本无意改嫁于你,你又何必再……”他看到秦大王的眼睛眯起来,仿佛一头愤怒的豹子,再也不敢继续说下去。
“不要在老子面前称‘岳夫人’!你们都知道,她是秦夫人!”秦大王沉声道:“安志刚,你们跟随我多年,这次就饶了你。以后,再也不许说这种话了!”
安志刚胆战心惊,再也不敢说什么“忠言逆耳”。
安志刚退下,秦大王才拿起那张逐渐泛黄的纸仔细地看,那是自己的手迹、她的名字。丫头此举何意?跟自己一刀两断?他嘴角渐渐露出一丝笑意,是不是表示她在吃醋了?看到大着肚子的李汀兰,难道她就不曾受到丝毫的刺激?
大雪封山,连续几日下来,整个世界变得银装素裹,封冻了一切的飞禽走兽,包括战争。这样恶劣的天气,交战的双方谁也不敢贸然出击。但却成了孩子们的乐园。围着厚厚的雪堆打雪仗,堆雪人,玩得不亦乐乎。
大蛇部落今年储存了足够过冬的粮食,勇士们聚众喝酒嬉戏,女人们则围着火堆唱歌跳舞。花溶从树屋里下来,看到的正是这一番快乐的景象。这些野人们,只要没有战争,便天天无忧无虑,没有任何文明世界的算计与阴谋。
正文 第514章 尚有恶战
玩乐的孩子们见到她,一个个围上来,大声喊:“首领,首领,快来教我们堆雪人……”
陆文龙奔跑得双颊通红,搓着手对小伙伴们吹嘘:“我妈妈能给雪人穿上衣服,可好玩了。”
“快,教我们……”
“雪人的衣服是什么?”
花溶微笑着走到一个大雪人边上,随意找了几截枯枝、枯叶以及当地一些有花纹的小石头。只见她的手上下翻飞,不一会儿,雪人就变成了一个头戴草帽,身穿右衽的孩子。眼珠子是黑漆石做的,中间还点着两颗粉红色的石头,看起来栩栩如生。
孩子们拍手叫好,陆文龙十分得意,拉着她的手:“你们的妈妈就不会做这样的雪人。”
孩子们都艳羡地看着她,花溶失笑,能堆雪人也算本事?她拉着围在自己身边的几个孩子,柔声道:“我给你们也堆。”
孩子们拍手称快:“好耶。”
扎合跑过来,他披着厚厚一层黑毛熊皮,手里还拿着两张一大一小的虎皮,递给花溶:“小哥儿,这是我整治好的,天寒地冻,你和小哥儿一人一件。”
花溶含笑接过,道一声谢谢,陆文龙已经兴高采烈地披在身上,活脱脱一只斑斓的小老虎。
“扎合叔叔,今天我们去哪里打猎?”
“天气太冷了,今天不适合打猎。”
“呆着太闷了,妈妈,我想出去走走。”
扎合立即说:“小哥儿,你放心,我带他出去。”
孩子生性活泼,呆不住,花溶见他强烈要求,只好点点头,要他二人小心。
二人刚离开,大蛇举着一个竹筒酒杯醉醺醺地走过来,笑嘻嘻地说:“首领,快来火堆边跟兄弟们喝一杯,暖和下身子。”
花溶也不推辞,跟大蛇来到火堆边。喝了一筒酒后,她看看快乐的众人,暗叹一声。这个神秘的部落已经不再神秘,几个月的战争下来,不止耶律大用,就连金兀术也知晓了。不得不卷入红尘战争,经受一波一波阴谋的冲击。这些刀耕火种,石刀木器的野人,在强大的女真兵的冲击下,能经受得了多久?
她不得不试着开口,要大蛇趁这段时间,安排野人们多多制造弓箭武器,不能闲着。大蛇风闻各部落的战争,早已担忧自己部落的安危,见她提议,立即就爽快地答应下来。
花溶跟众人商议一阵,野人们又开始嬉戏,她觉得有些困倦,便回树屋准备休息一会儿。躺下去不久,迷迷糊糊的,也是一个风雪交加的日子,无数追赶的敌人!岳鹏举如天神一般,挥舞着长枪,大声地喊“十七姐,快跑,快跑……”枪林弹雨里,二人亡命穿梭,前面是一个青草湖,风和日丽,穿暖花开,冬天在这里止步。她停下,气喘吁吁,后面竟然没有了追兵。她靠在岳鹏举身上,欣喜若狂:“鹏举,我们逃出来了……”他眼角含笑,一如种家庄重逢时的英俊少年:“是的,姐姐,我们安全了……”
强烈的喜悦涌上脑子,她整个身心为之一松,蓦然坐起来,一声“鹏举”戛然而止,才发现不过是一场黄粱美梦。
外面的天色已经暗沉下来,她怅然若失,却又觉得有些奇怪。自鹏举死后都是梦魇缠身,血淋漓的镜头,却从未梦见过他的复生。鹏举举枪杀出,逃出生天!如果不是梦是真,那该多好!她忽然想起至今杳无音讯的鲁达,生死不知,心里模模糊糊地,仿佛一种印象,拼凑不起来。
自始至终,自己都不曾亲眼目睹鹏举的尸首,所祭拜的坟墓,不过是一好心狱卒立的“贾宜人”。可是,鹏举身上的玉镯等信物,那是确信无疑的,不是鹏举还能是谁?而且当时千军万马的情境下,鹏举绝不可能有脱身的机会。
她越想越是悲愤,鹏举惨死,可赵德基和秦桧现在却在风花雪月地做一对太平君臣。丧失了半壁河山不算什么,年年纳贡也不算什么,他们苟安江南,照样能骄奢淫逸就足够了。自己一个妇道人家,还带着两个孩子,就这支包含了妇孺才区区几千人的部落,能报得了什么仇雪得了什么恨?
脑中灵光一闪,像是有人在耳边温和地说话,那么睿智:“十七姐,你跟随我作战多年,那些经验,对你会不会有些什么帮助呢?”
如醍醐灌顶,她猛地拍拍自己的头,凝视着窗外那颗常绿的不知名的沧桑的大树,自己竟然忘了,忘了百战百胜的鹏举那些可贵的经验。如果把这些经验整理成一本兵书,会不会对后人有极大的帮助?至少,可以给秦大王,给大蛇部落,让他们参考一下如何对付金军。
她越想越兴奋,立即打开角落里的一个箱子。这个箱子还是当初从四太子的营帐里偷偷带出来的,里面有上等的纸墨笔砚。她在简易的桌上铺开,提起笔,一时却不知该怎么写下去。思绪如潮水,自种家庄的重逢开始,自己随着鹏举南征北战,和金军的陆上战争,和金兀术的海战,和洞庭水军的水战,以及朱仙镇等一系列战役……一桩桩一件件,在心里清晰地如昨日才发生的。因为太多的线索,反倒没了线索。她提着笔,若是鹏举在,他会怎么写?他会怎么开头?这一想,竟然痴了,迷迷糊糊里,下意识地往窗外看,仿佛他的脸就在外面,如影随形,须臾不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