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奴(552)
连续几日,四太子都流连在喜奴儿处,侍妾们便清晰地发现,她身上的珠宝首饰,一天比一天发生了质的变化。又加上都知道她是王娘子的人,所以侍妾们随风倒,深知这步棋子的厉害,对王君华的态度便越来越巴结,相形之下,耶律观音便被冷在一边,因为众人实在看不出,她能有超过王君华的胜算。
喜奴儿唱着众人都听不懂的西域小调,因为热舞,纱衣褪松,深深的乳沟两边,是高耸硕大的胸脯。而她的大腿,丰满而笔挺,又雪白,白花花地腻在众人眼前。
一众女眷都看得脸红心跳,耶律观音悄悄看去,只见四太子的目光落在那道深深的乳沟上,简直移动不了,她暗骂声“骚货”,心想,怎么不去做奶牛算了?
就算是王君华,看到四太子的目光,这一刻也妒忌缠心,只见四太子一伸手,喜奴儿便媚笑着走过去,身子一歪,坐在他的怀里,随手拿起一杯酒,往他嘴边递,语音柔美而生硬:“四太子……四太子……”她还只会简单的当地语,根本连不成句。
金兀术喝了酒,抱住美人,环顾四周,十分自得:“如此良辰美景,喝酒固然可乐,但本太子还想喝一杯茶……”
一名侍妾急忙端上奶茶,金兀术摇头:“哈哈,奶茶失之粗糙,有何滋味?”
王君华亲自给他斟一杯酒:“如此欢乐时刻,怎不见花溶来参加?”
金兀术目光凌厉,王君华立刻噤声,心里却暗自得意,真渴望此时花溶在这里,目睹这一幕,看看四太子抱着的尤物,否则,她还真把自己当了女主人,以为在四太子眼中就能独一无二。
谁也休想成为四太子的独一无二。
门口,一个轻柔的声音:“是谁要请我?”
所有的目光被吸引,就连听不懂的喜奴儿,目光也飘了过去。
帐篷的门帘掀开,修长身形的女子窈窕进来。她穿一件淡紫色的纱衫,腰系同色系的紫罗裙,流云水袖,乌发高髻,鬓边插一支珠钗,步步摇曳,步步生姿。那是纯正宋国美女的装扮,她雪白的手腕露出一截,牵着一个粉妆玉琢的孩子。孩子穿一身王子服,却又经过巧妙的改良,华贵中,透出一股南朝的风雅,甚至带了一顶头巾,举手投足间,小小年纪,便有了林下风致。
这一对玉人儿,仿佛刚刚从一幅盛世的画卷里走下来。
如草原上第一支盛开的金莲花,莹白的脸比最新嫩的茉莉花更加洁白,微启的红唇,如玫瑰的花瓣缓缓绽放。她微笑的时候,长睫毛微动,眼珠子微转,在座诸人,仿佛每一个都在她温柔的视野里,却又每一个都觉得她单独看着自己一人。金兀术盯着她,大脑里有一瞬间是空白的,只看见红唇翕动,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阿爹,阿爹……”
陆文龙的声音令他惊醒,喜奴儿“哎哟”一声,才发现自己重重摔在了地上,纱衣“扑”的一声,撕掉一大幅。
“快,给夫人上座,给王子上座,快……”
四太子的案几旁,一张玫红色的案几立即摆上,金兀术忙不迭:“花溶,你想吃什么?儿子,你想吃什么?”
美味佳肴轮番上来,金兀术看看缺少什么,立即将自己桌上的一碟野味递过去,那是贡品中一种十分稀罕的野鸟,只得这一碟,除他之外,其他人都没有。
陆文龙见着稀奇,立即拿一块放在妈妈碟子里,才自己吃一块,便吃边赞叹:“太好吃了,妈妈,真好吃,你快尝尝……”
金兀术满怀期待地看着她,如献宝一般,只见她拿了叉子,慢慢挑了小块放进嘴里,细嚼慢咽。这一刻,金兀术又呆了,生平也不曾见过,竟然吃饭也能吃得这样端庄风雅。
王君华的眼里几乎要冒出火来,忽然接触到花溶不经意飘来的目光,充满了挑战充满了嘲笑。狐狸精,这个狐狸精,竟然厚颜无耻,明目张胆,如此勾引四太子。
是可忍孰不可忍。一切的伪装和大度瞬间土崩瓦解,她看向喜奴儿,使了一个眼色,又比了一个手势。喜奴儿会意,慢慢站起身,魅声:“四太子……四太子……”
她的半边酥胸已经压在四太子的肩上,可惜,此刻金兀术却无暇消受美人恩,慌不迭地侧身,喜奴儿再次扑了个空。
“下去,你立即下去。”
他看花溶,花溶正在尝野味,似无所觉。他松一口气一转眼,却接触到儿子的目光,充满了狐疑、担忧,甚至愤怒。
“四太子……四太子……”喜奴儿腻声,酥胸再次凑上来,金兀术皱着眉头:“下去,再也不许进这间帐篷。”
喜奴儿不知所措,又看向王君华,金兀术大喝一声:“还不滚出去?”
帐篷里鸦雀无声,顷刻间风云变色,四太子的新宠竟然被赶出了帐篷。所为何来?花溶抬起头,没事人一般环顾四周,接过金兀术递过来的一杯清酒,水袖拢着杯子,姿态优雅,轻轻抿一口。
王君华眼里几乎要嫡出血来,讨好,那么明目张胆的讨好。四太子竟然如此讨好一个人。可是,她的愤怒还来不及咽下,听得那么刺耳的声音:“阿爹,我不喜欢那个妖怪,太可怕了……”
正文 第462章 重头
这次,不仅王君华,就连耶律观音也睁大了眼睛,这个孩子,竟然妄想干涉大人的事?连父亲宠爱什么姬妾他也要过问?四太子难道也能容忍?
金兀术哈哈大笑:“好,儿子,你若不喜欢,阿爹就把她送走,明天就送走。你就不用害怕了。”
“多谢阿爹,阿爹真好,”陆文龙站起来,兴高采烈,走到他身边,抱住他的脖子,十分亲昵:“阿爹,我先前听见你说想喝茶,我煎茶给你喝,好不好?”
他拉住儿子的手,很是惊奇:“儿子,你怎会煎茶?”
“妈妈教我的。我学会了一点点。”
喜悦,如潮水一般蔓延心间。这一屋子的人,仿佛再也不存在了,只看着花溶,声音连自己也不敢相信的兴奋:“来人,上全套茶具。”
中间宽敞的舞地放上了全套茶具。
茶磨,沸腾的小火炉,青竹的茶勺,成套的胭脂红茶具,是皇宫里也罕见的钧窑极品,其精美度,还远胜那夜被金兀术打烂的玫红茶具。
陆文龙坐下,看一眼周围众人,皱着眉头:“阿爹,茶道在于知己者,风雅者,这么多人看着,我不喜欢……”
“出去,你们统统出去。”
一众姬妾,面上几乎要滴出水来,小孩子扮大人,显然是花溶教他说的。她们恨恨的,只得一个个狼狈不堪地退出去。金兀术喜滋滋地看一眼花溶,但见她脸上那种柔和的笑容,正在细声慢语地指导儿子。
眼角的余光,看到王君华铁青一般的脸色,花溶暗笑一声,不经意看向金兀术,抿嘴一笑,果然,四太子目光炽热,眉目含情,仿佛完全忘记了自己刚刚还色迷迷地拥着西域美女。男人啊!她轻叹一声,明白他的弱点,也明白他所谓情圣面具后的真面目,但是,他偏偏吃这一套——总是将争风吃醋当成了女人对他爱与不爱的标志。
既然如此,何不投他所好?
她微微地笑,神情一如狡黠的小女孩。
金兀术看得呆了,这样的盛装,这样的淡抹,这样的笑容,这样的美丽,认识她多少年了?几曾见过如此齐全的温柔美丽?温存、笑容、美丽,一样不缺。
茶已经碾碎,陆文龙皱着眉头,似是忘了下一步,抬头看着妈妈,呵呵直笑:“妈妈,我忘了……”
花溶微笑着,盘腿坐在他身边,拿起茶勺。
这一切,恍若隔世。
金兀术在母子的对面也盘腿坐下,以第一次的眼光,静静欣赏。心里是不同的情绪,绝不同于当初自己在政治斗争里败给宗翰、谷神等的落拓和无能为力。这一次,是把握大局,天下尽在我手中的轻松。娇妻幼子,茶香缭绕,这一刻,仿佛和花溶的恩怨,已经彻底一笔勾销,是全新的开始,是第一次的相逢,一切的一切,干净如这雨后的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