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奴(527)
陆文龙惊奇地看着父亲,无论是武功还是学识,问阿爹,阿爹都是知无不晓,从不会这样说“我不知道,回答不来。”他觉得父亲这些日子都很奇怪,但怪在哪里又说不上来。
夜阑人静,万物无声。
两个人攀上一棵大树,前后无路,只听风从古树上穿过,卷着呼啸,然后又停下来。火光,越来越密集的火光。野人们将松油盛在巨大的竹筒里,照得周围亮如白昼。他们好像是经历了一场胜仗,压着的一群武士,胸前带着一串串用各种动物的骨骼打磨成牙状的项链。
陆续地,他们照旧被送上那块石头,大祭司披头散发地出来,双手合十,念念有词,然后行如疯魔,跳起一种宗教舞蹈。扎合紧张得满手心都是汗水:“小哥儿,他这是在唱祭祀歌……”
花溶点点头,只见歌舞一完,大祭司拿出尖利的石刀,就往俘虏胸前刺去……如此,杀到第七人时,花溶瞧得分明,只见居中一名俘虏忽然跳起来。一拳击倒压住自己的武士,转身就跑。
野人们立刻呼叫着就追上去。这名俘虏十分凶悍,又击倒两名拦截的野人,亡命冲向黑暗中的丛林里。野人举着火把大嚷大叫着不停追赶。花溶从树上跳下去,扎合也跳下来,她低声说:“看见了吧?这些都是野人,不是魔鬼。”
扎合不再若以前一样害怕,有点兴奋:“小哥儿,这些野人无恶不作,要是我们能带人将他们杀了就好了。”
花溶摇头:“他们住在丛林里,只要人不害他们,他们是不会出来的。我们何必去招惹他们?扎合,你千万不要透露他们的行踪。”
扎合正要回答,这时,几支火把忽然往外围接近,二人大惊,怕被发现了行踪,没命地转身就跑。明明是往北跑,可跑了一阵,竟然发现深入了一片古怪的丛林,花溶大惊,再看火光的方向,这才明白,是受到了迷惑,乱了方向。
“小哥儿,我们迷路了……”
一阵混乱的脚步声,只听得林中一个人窜出来,满身血迹,摇摇晃晃。身后,是三名追赶他的野人。花溶不假思索,拉弓就射,三名野人不想遇到埋伏,全被射翻在地。扎合抢上前,拉了这名快要倒地的俘虏就跑。
东方的天空露出第一丝鱼肚白,二人才发现到了一片山谷,山势走形如一条敞开的布口袋,旖旎蜿蜒,地上全是黄色的细沙。
二人累得精疲力竭,扎合手一松,将俘虏扔在地上,自己躺下直喘粗气。花溶也累得浑身乏力,靠着山谷,浑身水淋淋的。
借着晨光,她仔细打量这名俘虏,只见他胸前佩戴着一长串大骨链,腰上穿着树叶围裙,头发是一种半棕色,因为受伤痛苦,龇牙露出雪白的牙齿。他身上挨了七八刀,花溶站直身子,正要示意扎合替他包扎一下,他却忽然跃身跪倒在地,对着花溶就叩头,嘴里唧唧呱呱地不知说着什么。
花溶听不懂,但看他的眼神充满感激之意,这些野人,并非开化文明人那么多心计,扎合却惊喜不已,边叽里咕噜,边向那个人比划,那人诧异地看着他,也不停比划。末了,二人一起看向花溶,俘虏又跪下向花溶叩头。扎合兴高采烈:“小哥儿,他叫大蛇,感谢你的救命之恩……”
竟然有人的名字叫大蛇!花溶好生惊奇,大蛇却盯着她背上的弓箭,敬畏地看着这种奇怪的武器——这些野人全部还是用的石刀,弓箭在他们眼里,是“先进武器”。
大蛇叽里咕噜,扎合又说:“小哥儿,他说你是他的主人,这一辈子听你差遣。”
花溶伸手扶他,此时天色大亮,大蛇忽然见她伸出的手,细腻白嫩,扶在身上简直柔若无骨。因为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手,更是惊讶,又叽里咕噜说几句。
“小哥儿,大蛇叫我们去他的部落看看。”扎合怕有危险,询问她意见,花溶一转念,立刻点头,又拿出包裹里的干粮,分成三份。大蛇不敢吃,但见她二人吃得津津有味,也如法炮制,吃了几口,露出惊喜的神情,这是辽国的一种甜饼,他也许觉得可口,一张口便将剩下的全部放在嘴里,几口就吃完了。
一路上,花溶惊讶于这些野人忍受痛苦的耐力,大蛇挨了几刀,吃了点东西,喝了点水,竟然没事人一般,丛林里杂草荆棘,但他光着一双黑黝黝的脚,行走如飞。
太阳升到树梢顶端时,三人已经来到一片更加茂盛幽深的密林。里面落叶满地,随时有大小蛇窜出。花溶只觉毛骨悚然,只见大蛇看着这些蛇类却咧嘴直笑。一条猛蛇窜出,花溶吃惊之下,拉了弓箭就要射,大蛇一把拉住她,虔诚地念几句什么,又挥舞一下手里的树枝,猛蛇便消失在厚厚的落叶堆里。大蛇伸手从旁边摘了两大朵奇异的紫黑色野花,分给二人。花溶嗅得这花气味芬芳,猜想是避蛇蝎的。万事万物,相生相克,难怪此人叫大蛇,想必他们是一个崇拜蛇的部族。
正文 第441章 讨解药
越往前,就越证实了花溶的猜想。到处可见游窜的蛇,但闻到花香就并不接近。再往前,蛇就少了,开始有了人声,只见一个个和大蛇同样装束的野人们在林间出没,有的扛着猎物,有的在嬉戏,都只以树叶蔽体,一见大蛇,众人又惊又喜,一股脑儿地围上来,围着他大喊大叫,唱歌跳舞,显然是庆祝他的生还。花溶细微观察,发现唯有大蛇胸前戴的骨头链子最大,显然是这支野人的一个头目。
大蛇指着他们二人,比划了一个手势,说几句,野人们立即向她们行礼,花溶一句也听不懂,扎合笑得眉飞色舞:“小哥儿,他们感激我们,说要拿最好的东西招待我们……”
果然,野人们立刻四散分开。花溶这才四面张望,只见前面是几棵参天的古木,其中最大的一棵树,估计要十几名壮汉才能合抱。她的视线往上,只见大树两丈见方处,竟然有一座规模不小的木屋,造着窗户,显然是这些野人的“房子”。树下挂着可以升降的藤篮,显然他们就是通过这种方式上下。再看附近的大树,像这样的屋子还有十几处。
以前曾在史书上读到古人“树居”,现在亲眼目睹这些野人的住所,再看这房外天地,遮天蔽日,野花野草,流水淙淙,一时有些失神,虽然艰苦,但这样巢穴而居做野人,岂不胜过外面天地间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快活?
野人们像约好一般,发出可怕的欢笑尖叫,一个个拿出竹筒、瓦罐,里面是蜂蜜水,猴子酿的酒,一些奇形怪状的野果,甚至一块颜色鲜艳的生肉。大蛇十分得意,叫他们吃喝。花溶疑心那块肉是人肉,哪里敢吃?可是,不吃的话,又怕伤害野人的风俗,激怒野人。正犹豫时,大蛇抓过肉就塞在她的手里,叽里咕噜催她吃。花溶无法,见扎合吃了肉,自己便也壮着胆子吃了这块生肉,一入喉,闻到一股腥膻味,方放心一点,这应该是某种野物的肉。
众人见他们吃喝完毕,更是兴奋,簇拥着唱歌跳舞,象在欢庆某种盛大的节日。花溶置身其间,云里雾里,恍惚中,不明白自己万里迢迢,为何会来到如此奇怪的地方,和如此之多奇怪之人在一起。她看着这些拿着原始石刀、石斧的武士们,男女们,孩子们,从今往后,自己就是与他们为伍么?
金莲湖又送走了它的一个黄昏。
远远地,武乞迈驰马飞奔过来,满头大汗翻身下马。金兀术见他还是一个人,忍不住地失望,将架上的烤野鸭扔一只给他,才问:“还是找不到人?”
“找不到!她好像失踪了,燕京周围都无踪影。”
金兀术很是意外。王君华来这里已经快一个月了。本来按照他的猜测,花溶早就该来了,为什么还不露面?难道她如此沉得住气?而且她在燕京人生地不熟,有什么好耽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