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奴(464)
一名海盗走过来:“大王,杨三叔在巡洋舰上,有事向您禀报。”
秦大王点点头,将小虎头交给奶妈。小虎头不肯离开他的怀抱,追问:“妈妈……妈妈呢……阿爹呢?”
秦大王瞪他一眼:“你乖乖听话,否则老子打你屁股。”
小虎头不敢再问,躲在奶妈怀里,嘴巴扁扁的。
巡洋舰上,汇聚了七八名重要的海盗。
秦大王进来,往居中的虎皮金交椅上一坐,杨三叔有条不紊地说:“大王,耶律大用的陆上人马需要训练,我们必须马上派人前去。您看,派谁最合适?”
秦大王环顾四周。与会者有以前的老部属周五、周七以及刘武等人。他略一思索,现在马苏下扶桑交易大宗陶瓷还没归来,刘武必须镇守,就说:“周五和周七可以随我启程。”
二人领命。周五又说:“小的还有一事禀报大王。”
“何事?”
“张十五和林四郎欲投靠大王。”
秦大王沉吟一下,并未马上回答。这二人是林之介的女婿儿子,大富豪林之介早前因为海上营救赵德基立功,得到封赏。但两年前,林之介病逝,林四郎等又因为一次出海遭遇了风暴,货物损毁,逐渐家道中落。随着海上贸易的日渐艰难,他们便思投到秦大王名下,以获得更好的发展。
“周七,他们现在和朝廷关系如何?”
“自从林老先生病逝后,他们兄弟跟朝廷并无任何关系,而且不时受到驻扎边境的朝廷水军的勒索,又因家道中落,所以才想投靠大王。”
“好,既是如此,就允他们在沿海活动。”
“多谢大王。”
秦大王又环顾四周,说到:“岛上一切,暂托付三叔照顾,我随周七他们走一趟。”
杨三叔一惊,立刻表示反对:“大王,耶律大用并没有叫你亲去。”
“这么大批军队,他不放心我们,我也不放心他。所以,我一定要亲去。”
“可是,这一来一回。得耽误多久?”
“我和耶律大用还有事情磋商,必须去一趟。”
杨三叔无法再反对。这个时候,他并不希望秦大王上岸,以这支尚未成型的军队,若是有什么意外发生,岂不功败垂成?
他一挥手,一名喽啰带上来一个红色的匣子。秦大王打开,里面是几幅女子的小像。全是李汀兰的,上面还有李汀兰秀丽的字迹。
他哈哈大笑:“这女子,简直不像耶律老鬼……”
众人都争着看画像,无不啧啧惊叹:“太美了,真美……大王好艳福……”
“大王,压寨夫人到底好久才娶回来?”
“不对,大王不是定下了成亲的日子么?就是明年端午……”
“现在快到年底了,快了……”
“大王,这样的美人,若是小的就朝思暮想,您何不早早娶回来?”
海盗们也不讲究什么礼节,谈笑风生。
秦大王拿着小像,十分得意:“好,到时老子娶了压寨夫人,每人再升你们一级……”
众皆欢呼。
待众人散去,杨三叔独自留下,苦口婆心:“大王,我不希望你有什么私心……”
“我会有什么私心?我什么私心都没有。”
“如今岳鹏举夫妻的处置全在朝廷,我希望你不要再插手,以免打乱我们的大计。”
秦大王有些不耐:“老子岂会多管岳鹏举的闲事?老子早就知道赵德基会杀他,兔死狗烹,鸟尽弓藏,这是谁都阻止不了。我又没三头六臂,怎救得了他们?”
杨三叔点点头,心里只说,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
秦大王出去后,杨三叔想想还是不放心,私下里找到周七,仔细叮嘱了一番。
一上岸,越往前走,冬日的萧瑟越加明显。
众人快马加鞭,再往前五百里,一路上,景致便和南方迥然不同,一排排白杨树,掉光了叶子,光秃秃地在昏黄的天幕下,野草枯黄,人烟荒芜。连续多年的战争,北方的生机勃勃被摧毁大半。
秦大王勒马,忽然想起,这里竟然是“种家庄”。也就是当初丫头逃跑后落脚的地方。有六七年的时间,她都在这里,可是,自己千万里的寻找,却偏偏没能找到这里,直到某一次,李兴等人无意中路过,才发现了她的踪迹。
李兴等人早已死在金人的屠刀之下,当日的十八精骑,只剩下自己一人。他看看前面自己的那支精锐,这些人,统统已经不知道自己的过往、自己成亲的历史了。
奔到半下午,众人又累又渴,远远地,前面一间草棚,上面飘荡着一杆破破烂烂的棋子,书着老大一个“茶”字。
这间茶铺,竟然还在。
周七喜道:“大王,前面有个茶棚,我们先去喝杯茶,歇歇再走吧。”
秦大王立刻答应。
众人下马,茶棚里人影寥寥,秦大王走过去,一丈之外,停下来。唯一的一张桌子旁,坐着一个大胖和尚,皂衣褂袄,一部络腮大胡子,脸上早已收敛了昔日的雄霸之色,慈眉善目,如苦修的僧人。只旁边还是放着一口碗口粗细的大禅杖。
竟然又在这里碰见鲁达!
他走过去,重重地在鲁达身边坐下。肆无忌惮地盯着鲁达,越看越觉得奇怪。他一生阅人无数,却从未看到如此奇怪的人:眼神里透露出深深的慈悲,禅杖却流露出萧杀之气。如来也做狮子吼,鲁达这是成佛了?
正文 第388章 沧桑
鲁达似乎浑然不觉面前多了一个人,依旧自在地大吃大喝。秦大王发现,他喝的并非茶,而是酒,一大坛烈酒。按照这个坛子的大小,以及酒坛里散发出的味道,秦大王立刻判断出,这酒起码在二十年上下,而且没有掺任何水。这样的一坛酒,别说人,马也要醉倒。但鲁达却若无其事,面不改色。
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他觉得这个莽和尚很有意思,却几次都无缘深谈。鲁达又倒了满满一碗酒,眼睛也不眨一下,手一抬,这碗酒平平地向秦大王飞来。秦大王只觉一股大力迫来,却又无影无踪,他一惊,一伸手,暗运内力,算是勉强接住了碗,一饮而尽。
鲁达这才平静地问:“秦大王,你为何在这里?”
“你又为何在这里?”
两人皆不回答,鲁达站起身,抹抹嘴,放下茶钱,提了禅杖就走。
秦大王待要叫住他,想想,又作罢。周七看着他的背影,有些惊诧:“大王,这人是谁?”
“关西鲁达。”
“啊?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鲁提辖?”
“就是他。”
来上茶的小二已经更老了,佝偻着背,见到秦大王,吓一跳:“我的天神……”
秦大王瞪他一眼:“你还认得老子?”
当年和鲁达厮打得七零八落,还扔了大银赔偿的凶神,谁不记得?小二战战兢兢:“客官,您要点啥?”
“有什么好东西尽管拿出来,不然老子将你这茶棚打得稀烂……”
“好叻,您等着……”
小二赶紧去端茶倒水,秦大王拿出一大锭银子抛过去:“小二,赏赐你……”
小二受宠若惊:“多谢大爷,多谢大爷……”
秦大王盯着他:“你可知老子为何要赏赐你?”
小二脸上诚惶诚恐又忍不住谄媚地笑:“小的不知。”
“因为这里是种家庄。”
小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方圆都是种家庄,干嘛赏赐自己?
秦大王心情似乎十分高兴,就如当年踏上这里的时候,心里对种家庄,有种自己也想不到的感激之情,那还是他生平第一次打烂了别人的店铺,还能赔偿。
茶点吃完,周七尽职尽责:“大王,我们该上路了。如果加紧赶路,很快就可以到达目的地了。”
秦大王站起来,翻身上马。风萧萧,马鸣鸣,他回头,心中怅然,前面是通往北方之路,再往前,南方就彻底抛在身后,而距离临安,也越来越远,甚至比距离落霞岛的距离还要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