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奴(293)
花溶柔声压低了声音:“别吵醒了孩子。”
他一吐舌头,赶紧出去了,心想,这样的日子,真他妈奇怪,可是,却很是不赖。
众人围坐火炉前,花溶因为儿子病好,又见到秦大王平安无恙归来,心里高兴,坐在岳鹏举身边,暖洋洋地说一会话,忽然心血来潮:“我给你们煎茶喝。”
岳鹏举笑着点点头:“好,我给你打下手。”
旅店里什么都是现成的,上好的锅子,火炉,水勺、木灼,花溶坐在一张独脚的凳子上,面前的案几放了茶具。岳鹏举给她将大袖子往上系好,露出两截雪白春葱一般的手,看着面前锅子里的水慢慢开始沸腾,就拿了成串的木勺开始点茶。
旅店里工具齐全,用得很是趁手。岳鹏举已经见过她几次煮茶,很有心得了,每一次都恰到好处地递给她最合适的器具,她心里高兴,便将生平所知道的绝技都使出来。
秦大王草莽半生,虽然金山银山堆着,红粉堆里偎过,可是几曾见过如此温柔细致的场面?只见白色的沸腾的水汽将对面女子的脸熏成一种玫瑰般的粉红色,只见那双红酥手翻飞,眼前一花,竟是整条大鱼的图形。
他惊叹一声,还来不及赞扬,只见图形已经变幻成了一朵巨大的花朵。也不知是不是幻觉,竟觉得那花仿佛有颜色,如彩虹后的水珠,五颜六色,活色生香。
“丫头,这是怎么弄的?这是怎么弄的?”
他看呆了,只知道反反复复地问这句话,惊讶于那双巧手之下,第一次体会到艺术的深沉的魅力。尽管,他从来不曾想过,喝一杯茶,还有如此多的“艺术奥秘”。
当最后一朵花的形状,从眼前缓缓绽放然后又消失,他尚未回过神,一只洁白的茶杯递到他面前:“你尝尝……”
柔细的手,嫣然的面庞,一切仿佛梦境,他呵呵笑起来,接过茶,生平第一次,没有一饮而尽,仿佛怕一口喝了,就再也没了。
岳鹏举也端着茶,仔细地看看自己和妻子合作的成果,才喝下去一口,大赞:“好茶,十七姐的巧手……哈哈哈……”
这是秦大王第一次听到“十七姐”这个称呼,一瞪眼:“丫头,你干嘛叫十七姐?”
花溶微笑着,自己也喝一口茶,放下茶杯,这才说:“小时候,人家都叫我十七姐,呵呵,你是不是也想叫我十七姐?”
“十七姐?真是难听死了。”
秦大王一口喝干杯子里的茶,花溶又递给他一杯:“慢慢喝。”
他和岳鹏举,仿佛比着喝,直到喝了好几杯,岳鹏举十分豪迈地拍一下桌子,大声唱起来:“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秦大王不甘示弱:“老子也唱一曲。”
花溶想起自己受伤时,他唱的那几首“可怕”的山野小调,捂着嘴巴,偷偷笑一下。只见秦大王果然和着岳鹏举的声音,比他还唱得愉快。
正兴高采烈时,忽然听得屋子里“哇”的一声,花溶急忙说:“糟了,忘了孩子,被你们吵醒啦。”
二人立刻住口,面面相觑。
花溶跑进屋子,抱了孩子,孩子睁眼见到妈妈,大喜,也不哭了,直喊:“妈妈,妈妈……”
花溶见他昏睡几天了,现在醒来,就抱了他,柔声说:“妈妈抱你出去玩一会儿。”
她抱了孩子出去,孩子先亲热地叫“阿爹”,岳鹏举笑着抱住他,他才看到秦大王,嘴巴扁扁地,笑起来:“大坏蛋……”
秦大王一瞪眼:“小兔崽子,老子不叫大坏蛋。”
花溶柔声说:“孩儿乖,以后都要叫舅舅。”
孩子很不服气,秦大王忽然低下头,东摸西摸,好不容易摸出一个玩意,笑道:“小兔崽子,叫我就给你。”
孩子喊一声“舅舅”,拿了玩意儿,十分开心,但不一会儿就玩累了,花溶立刻将他抱进屋子哄他睡了才出来。
秦大王见这一家子其乐融融,就看向岳鹏举:“你们怎么打算?”
这问题还真问住了岳鹏举,他沉吟一下才说:“我会外放襄阳,大概年后就要启程。”
“襄阳?我听说两湖一带水军势力很大,尤其是洞庭湖的杨义,纠结了很大的势力,现在几乎占据了整个两湖……”
岳鹏举此去,最大的任务就是水寇,正要请教秦大王,见他主动问起,立刻说:“大王海上霸主,水战经验丰富,我正要向你请教。”
正文 第244章
秦大王不以为意:“我听得杨义大小船只有几万,信徒几十万,势力比我的海盗势力不知大多少,而且面积也广泛。”
“正是,他们树大根深,朝廷已经先后派遣了三名督办去剿寇,都无功而返。”
秦大王见身边刚刚煮过茶的一只小水盆。他拿起勺子,将盆里的水慢慢舀出来,直到舀得一点不剩,才说:“水一光了,鱼儿自然就出来了。”
这些日子,岳鹏举一直在考虑洞庭湖的地形,见秦大王此举,茅塞顿开,大喜:“秦大王此计甚妙,多谢多谢。”
秦大王放下水瓢,摸一下扭动身子玩弄那个小玩意的陆文龙,才说:“老子真没想到,你这小兔崽子长大后,居然远远胜过老子。”
花溶笑着不语,秦大王问她:“你呢?”
岳鹏举代她回答:“我军中往来文书甚多,如今,是于鹏专门负责。十七姐思路清晰,正好为我草拟一些公告。”
秦大王见他二人夫唱妇随,心里很是惆怅,又觉得欣慰,只说:“如此甚好,你二人不妨马上启程去襄阳,跟洞庭水寇作战。”
花溶摇摇头:“还需带这孩子进京面圣呢……”
秦大王一瞪眼:“有什么好回京的?朝里秦桧这些老鬼当道,你二人只要留在京城,必死无疑。”
花溶恨恨说:“秦桧这对狗贼,得皇帝如此信赖,真是气死我也。”
秦大王见她愤怒的模样,压低声音,笑起来:“丫头,你若想出气,老子教你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我听康公公说,秦桧老婆和赵德基私通……”
“正因为如此,拿这对狗男女更没辙。王君华天天在皇帝面前吹枕头风,如此,秦桧高官厚禄,一手遮天也是指日可待,我看这大宋要中兴,真是不敢想象……”
秦大王“呸”一声:“赵德基这厮,早已成了阳痿,和秦桧的老婆,真可谓三只大乌龟活王八狗男女……”
花溶和岳鹏举对视一眼,被这个惊天大雷震得半天缓不过神来。
赵德基阳痿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康公公说,赵德基从海上逃亡后,惊吓过渡,不但阳痿,还丧失了生育功能,现在只靠医官王继先的药物苟且度日。别看他人模人样,其实,他就跟康公公这些太监差不多……”
二人心里不但没有丝毫放松,反倒更是沉重,自古以来,太监因为生理的缺陷,最是变态,本朝大太监,靖康难的祸首之一童贯,甚至梦想领军征战,做被阉割的王爷——封异姓王。宦官之祸,罪莫大焉。
本就处于风雨飘摇之中的大宋,再由一个皇帝级别的“太监”执掌,其政权将被扭曲到什么地步?
秦大王见二人惊惶,不以为然说:“你们怕什么?赵德基若惹毛了老子,老子就四处秘密张贴,威胁将他的私隐公告天下,看他敢不听话……”
皇帝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嫔,从某种意义上说,相当于一个国家的种猪或者生殖神,开枝散叶,是他“万世基业”的义务之一。可是,如果一个君王被天下人皆知“阳痿”,对他的威信和政权的打击,可谓是毁灭性的。
秦大王又说:“只可惜赵德基好命,还有一个儿子活着,否则,传扬出去,对他才是真正的打击……”
二人面面相觑,均知小皇子先天不足,体弱多病,能否活到成年还是个问题。花溶寻思,难怪海上之后,就觉得皇帝彻底变了一个人,原来如此。岳鹏举苦笑一声,这的确是威胁的一个好办法,可是,也只有秦大王这样的人才能做得出来。对付什么样的人,就用什么样的办法。他一生戎马,忠君报国,可是,几番见闻,对君王难免有些心冷,见秦大王如此快意恩仇,也不由得心向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