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奴(216)

作者:月斜影清 阅读记录

小说简介:黄昏时分,残阳如血。海天之间,也是一片血红,海面却出奇的平静。这是一艘大型的五牙战船,上面五道酒红色的风帆,由64名水手操作,旁边一列横开的是十八名手持利刃的大汉。在他们身后,是一排七十二人的弓箭手,此刻,所有人几乎都张弓搭箭,屏息凝神,气氛十分紧张。点击展开

小店里生意很秋,只一个穿素布衫子的老者在此吃午饭。

刚一安顿好,秦大王便带了花溶出来吃饭。花溶这些日子,第一次见到宋国本地的饭菜,尤其还有她所喜欢的熟软的米饭,很是高兴。

秦大王有些担忧:“丫头,你想吃?”

“嗯。”

秦大王只得盛一小碗给她,她刚吃了一口,又咳嗽几声,和着一口血吐了出来。秦大王大惊,急忙将饭碗移开,伸手去抱她:“丫头,还是回去歇着。”

旁边的一位老者听得她连续咳嗽,不由得看她几眼。秦大王见那老者不停看她,怒道:“你看什么看?”

老者却并不畏惧他的凶神恶煞,干脆走过来,仔细看着花溶:“这位姑娘受了重伤啊……”

秦大王听他口气,好像是一位老郎中,光听花溶咳嗽就知道毛病在那里,对他很是敬佩,大喜:“麻烦老先生看看我夫人这伤势可还有救?”

他在外,习惯了口口声声称花溶为自己妻子,以前她昏迷时不知道,现在醒了,亲耳听得,不由得眉头微皱。秦大王也不管她,又作一个揖:“老先生请给看看吧……”

那老郎中见他前倨而后恭,也不以为意,拿起花溶的手,仔细号脉,又看看她吐在地下的那口血饭,上面的血迹还很新鲜,是一种紫色。

这样的血色,正是内脏受损之故。

秦大王见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心里也越来越不安,待他一放开花溶的手,立刻问:“先生,她这是?”

老郎中并不理会于他,又翻翻花溶的眼皮,一只手放在她的背部,好一会儿,摇摇头,神色很是惊奇:“是谁下手这么重?太狠毒了!”

秦大王哪里回答得上来?目光移开,根本不敢跟他对视。

“尊夫人五脏六腑移位,原本已无幸理,居然还能活这么久……你们找了什么人医治?”

“是辽国的一位巫医。”

老郎中哦了一声,显然是惊奇于巫医奇怪的治疗,连声说:“真是神手,神手啊,他用了哪些药?”

巫医所用的小蛇和花草,都是秦大王说不上来的,见所未见,闻所未闻,根本没法详细解释。

老郎中仔细地听他解释,问得异常仔细,最细微的情节也不放过,便听边思索,可是,秦大王却大不耐烦,赶紧又问:“这伤,能治愈不?”

老郎中放下花溶的手:“大爷,你不能期望过高了。你夫人能幸存一年半载已是不错了。如果调理得当,也许还能多活一些日子。”

“却是如何调理法?望老先生明示。”

老郎中稍微低了点声音:“尊夫人这伤,侵入内脏,只能静养,不得有任何激动。”他忽然问:“你夫妻二人可有子女?”

秦大王摇摇头:“没有。”

老郎中皱皱眉:“那你可有纳妾?”

秦大王听他忽然问起这些不着边际的事情,怒道:“你这是什么玩意?”

老郎中缓缓说:“你这夫人,虽然还能活着,但已经不能行任何夫妻之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若想得子女,不妨另纳妾室……”

老郎中也是好意,当时,妾室的子女都算在正妻下面,正妻不能生育的,便总会替丈夫多纳妾,以续香火。

秦大王一时听不明白,怒道:“你胡说什么?”

老郎中见他蠢笨,摇摇头,也不问他任何诊金,转身出去了。

花溶在一边,却听得分明,刹那之间,仿佛浑身都掉入了冰窖。这老郎中话语委婉,事实上是说,自己这副残败的身子,不仅不能再跟丈夫有什么鱼水之欢,就连生育,也不会有了。

其时,人们无不遵循“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观点,虽然花溶和岳鹏举都没有什么父母亲族需要“孝顺”,可是,一个已经成婚的女子,如果活着,人家又告诉你,终生无法生育了,也不能行夫妻之道了,这还算个什么女人?

秦大王见她面色惨白,形如死灰,忽然明白过来,心里大是惊恐,一时无法言语。

花溶的手也微微发抖,慌乱中,似是想握住什么,颤抖着伸向桌子,再次端起饭碗,手一滑,饭碗摔在地上,碎为两截。

“丫头!”

秦大王见她的脸色完全变成了一片死灰,浑身上下不停颤抖,就连那种温柔亲切的神情也一点也看不到了,整个人,如同行尸走肉。

她居然缓缓站起身,仿佛身子已经自行痊愈。

他惊叫一声:“丫头?”

花溶恍若未闻,慢慢地站起身,往外面走。

“丫头,你要去哪里?”

“回去!”

“歇息一天,明日再走吧。”

“不必了!”她淡淡打断了他的话,“我一个人,也会走!”

秦大王被她这种突然之间的冷淡而绝望的神色所惊住,竟不敢违背,立即去牵了马车。

在他伸手将她抱上马车,正要伸手扶她躺好时,她狠命一挥手,正好打在他的手背上。这一下,打得其实非常轻,如同抚摸。可是,她眼中那种可怕的神情,是秦大王从未见过的,他怔了一下,怯怯地退开几步。

这时,他也已经慢慢领悟了老郎中的话了,也就是说,丫头,她既活不了多久,也没法生育了。

甚至,就算能活下去,也没法生育了。

他半世纵横,并无子女,更无任何家庭温暖。也没有认识到子女有多么重要。虽然认识花溶后,曾也有过生儿育女的幻想,可是,终究是以她为重,子女只是附属品,并不认为那是天大的事情。

可是,他毕竟是那个时代的人,知道人们的观点,见花溶面如死灰,仿佛另一次致命的重伤,不由得慌乱起来,颤声说:“丫头,你别信他的鬼话……会好起来的……我们先不回去,再留下来想想办法……”

她的声音冰冷:“如果你不想送我,就停车。”

他站在车厢外面,走也不是,停也不是,忽然伸出手,紧紧握住她的手:“丫头,你别怕,我一定会想法治好你。”

想法?想什么办法?

现在还有什么办法可想?

她的声音淡淡的:“秦尚城,没事,走吧。”

“丫头,巫医告诉我,说狼主有一颗千年灵芝,能起死回生,消除百病……”

她的声音冷得如冰:“世间若真有此仙药,老狼主岂不自己服用,长命百岁?可是,老狼主不是早就死了么?新狼主纵然有此灵药,他自己就真得不死?你见过世上有几人服药能长生不死?”

秦大王张口结舌,答不上来。

灵芝也只是保命,并不是治疗生育的。

他再要说什么,却见她已经将头埋在那厚厚的松软的毯子里面,不言不动,也不管外面的灼热风浪,仿佛,整个人进入了生命的寒冬。

秦大王被她这样的悲伤和绝望感染,身上不知怎地,一片冰凉。

而她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是自己将她打成这样。

“丫头……”

“丫头……”

他连叫几声,她并不回答,只将头深深地埋在毯子里面,整个人,如已经彻底死过去一般。

秦大王默立良久,只得走到前面赶了马车。在马蹄声声里,老是隐隐听得她在哭泣,可是,一勒马,屏息凝神时,便又什么都听不见了,只有微弱的声音在耳边刮过,一阵一阵,盛夏的午后,也令人心生寒意。

……………………………………

脑子里像有一团火焰在熊熊燃烧,然后,这种燃烧的痛苦扩展到全身,岳鹏举翻然坐起身,一下从床上跳了下来。

这声音惊动了外面的侍卫,一人赶紧进来:“岳相公,您怎么了?”

岳鹏举抓住他的手,身子摇摇欲坠:“我怎么睡着了?夫人呢?夫人回来没有?”

侍卫开不出口,只去扶他:“您身子尚未复原,快去歇着。”

岳鹏举心里浮起一种极大的不祥之感,厉声问:“夫人呢?还是没有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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