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的旧情郎+番外(286)
怎么有人敢在夏国皇子的府邸这样大打出手?!
若此人武功高如此,这些年,赫连乔如何就敢一次次侮辱他?
王府扈从们脸色难看,他们的人不多,而可信的人,都被赫连乔带走。王府剩下的扈从不及江唯言,被江唯言逼得步步后退。他们当即有人偷偷溜出去,想追去找赫连乔通报。
王府的人,见不到赫连乔。
宫门已关。
赫连乔与国舅于深宫中开始悄无声息的宫变,将消息完全封锁,不让宫外人知道。他带走了最为信任的人,领着大批军队入宫。夏国皇帝在深梦中睡得不踏实,脸上被冰冷的东西拍一拍,他睁开眼,惊恐地看到长子身着战铠,坐在床头,手中的剑,贴着他的面。
夏国皇帝:“你、你……”
他看到一殿的军士,冷肃如杀,铁甲寒冷,黑沉沉的站在灯火阑珊处,目盯着自己。
他倏而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脸孔涨红,眼睛瞪大,他憋着一口气,颤声:“……逆子!”
赫连乔无所谓地一笑。
走到他这一步,一切都是预料中的事。他武力赫赫,威风八面,然在自己老子心中,始终比不上那个小妇养的小崽子。他看上去嚣张,看上去张狂,可是一颗毒蛇般的嫉恨心,在他心中埋了二十年。
赫连乔道:“陛下,跟你商量下,这个皇位,给我坐坐呗。”
“放肆!”
赫连乔沉着脸,阴阴笑:“怎么,还等着你的老小子回来救你?我不怕告诉你,他回不来了!我要他死在阴北,要他被乱箭射死,死无葬身之地!我早就安排兵马埋伏……你是给了你的老小子兵,想提防我是吧?呵呵,赫连平不会有那个机会的。”
“我忍了这么多年……我本来只想把他扔到魏国去自生自灭。是那个小崽子不听话,非要回来跟我抢。我一次次忍耐他,我还去给你求药……可是你依然向着他!我对你不够好么,不够忍让么?明明是我的皇储位子,凭什么要多个人跟我争?!”
皇宫灯火达旦。
王府中,江唯言一脚踢开客房的门。屋中的火光跳起,他一眼看到靠着墙、额头渗血的昏迷女郎。他看到她奄奄一息的模样,身上皆是鞭痕。他的大脑在眨眼间变得空白,心跳猛停。他提着剑上前,耳边有老嬷嬷惊恐大喊,鞭子挥来,被他一手扯断。
江唯言跪在地上,小心地将女孩儿拥入怀。
他喃声:“明雪……”
他将她抱入怀,轻轻呼唤她。热意涌上眼睛,他看到她身上的伤势,大脑始终空着。他不敢去碰她的鼻息,他只盯着她额头上流下的血。心神彷徨,四处无家。而他轻声:“别怕,明雪,江哥哥来救你了。”
“江哥哥再不会丢你一个人了。”
屋外火光照天,短短时间,江唯言闯入客房,而王府的扈从已经从外包围了这里。府上调动人手,在迟迟等不来宫中赫连乔回应的现在,王府中扈从自行集聚,包围了客房四周。他们在外面调兵,抬头,看到青年抱着女郎,从客房走出。
客房中没有声音,那几个嬷嬷被江唯言捏破了喉咙,已经奄奄一息。临死前,她们惶恐地瞪直眼,没见过有人杀人如切菜,如此淡然,面不改色。
客房外,猎风吹来空气中的血腥味。双方对峙。
青年身形挺拔修长,在一地血泊中,他如此漫不经心。目光轻慢地扫过周围人,每个被他扫到的人,心头都一阵悸动,涌上强烈的不安感。这些夏国的武士们不知,江唯言出身魏国夜阁。夜阁是大魏有名的杀手楼,而江唯言又是夜阁最厉害的那拨杀手。
江唯言不做杀手很多年。
他入了朝廷后,一时效力于这个,一时效力于那个。他在洗自己身上过去的痕迹,他作为大魏长安江氏嫡系子孙,夜阁杀手的出身,并不光彩。
大约很多年,很多人,没见过江唯言真正出手了。
他杀过多少年,结过多少仇,在夏国这里,变成了过去。没有人来寻仇,江唯言也不主动出手。赫连乔他们只知李皎的驸马郁明武功极好,他们不明白都已经有了郁明,江唯言这个扈从,在李皎身边能有什么用。
而今晚他们将知道。
江唯言面容肃杀,心头涌上滔天杀意。夜色深浓,火光四伏。他抱着女孩儿,一步步向外走。扈从们包围住他,将路围得水泄不通。他们警惕着江唯言,却又心悸于对方的武艺——
“杀!”
江唯言低头,淡淡地看着怀中的女孩儿。
他要么走不出去,与她一道埋骨此地;要么走了出去,带她远走天涯。
无所谓了。
江唯言低声:“明雪,别怕,哥哥带你走。”
“谁碰你,哥哥就去杀了他。”
江唯言将女孩儿转个身,将她背在后背上。女孩儿的手无力地从肩头垂落,他的脸抬起,眼睛看向前方,猛地跃起,掠入敌人的杀阵中。江唯言势如破竹,他刻意尘封多年的杀意,在此时解封——
杀意解封,久违的杀人快感,向他袭来。
他不再拘泥于武器,于他来说,所有的武器都只是冰冷的器物,他可用可不用。他平时腰间戴剑,手指常年搭在剑鞘上。冰凉的剑鞘封着他的精神,当他手搭在剑鞘上,他就能冷静下来,去想值不值。
而今已经没有值不值了。
青年的眼睛染上血红色,暴虐般的情绪在他胸臆间汩汩流淌,传遍四肢百骸。他伸手卡住一人喉咙,直接捏碎;他将手伸入敌人胸膛,一颗尚且跳动的人被挖了出来。掏心、挖眼,这些下三滥的招数,于习武人来说是大忌。习武人不愿意用,然而没关系,江唯言是杀手。
他始终没有对武学的那份敬意。他一直随波逐流,走到哪算哪。他不去想久远的事情,不去规划未来。他本以为再不用如杀手般见不得天日,他到了夏国,没人认识他,他只要跟着李皎。
江唯言只要跟着李皎混到李皎回大魏的那天,就能解放了。
而今他才知道不行。
世间逼他。
他不杀人,他们就会伤害他的人;他静立不动,他们以为他好欺负。明雪知道什么?明雪能有什么错?他们竟那般对明雪……
一夜短暂,又很漫长。
在不同的地方,杀戮皆在发生。改天换日在夜中发生,有人临死前才知长子的真面目,有人到爱人遇难时,才露出自己的真面容。而李皎对这些统统不知。统万被笼入灰蒙蒙的血腥气中,郊外山上,李皎刚刚与山中隐士完成最后一次手谈。
天刚蒙蒙亮,李皎与高人告别。侍女们已经采集好了露水,山下有马车相候,十几个扈从立在车边,整晚都在等着长公主下山。天露鱼肚白,李皎带上山中隐士所送的茶叶,坐回了马车。马车辚辚,悠悠赶回统万。女郎靠着车壁闭眼假寐,她闻着山中清新空气,心上浮着一层轻飘飘的畅意。
李皎在马车剧烈的颠簸一下时,被震醒。
窗外侍女说:“殿下,我们已经到城门口了。今日守城门的卫士好多啊,婢子去跟他们说一说,让我们的马车先行。”
李皎应了声后,撩开车帘,看了窗外一会儿。她果然看到城门口人流众多,好些人急着进城。但卫士们起码比平时多两倍,他们慢条斯理地排查,根本不管这些赶早市做生意的小贩多么着急,且看他们硬生生把时间错过。
公主府上的侍女跑去卫士身边,跟对方说了几句话,又伸手来指这边的马车。
那边卫士向这边看来,愣一瞬,含糊应对了一句,转身走了。一会儿,他们的长官被请了过来,李皎的侍女把方才说的话,不厌其烦地重新说了一遍。长官顺着侍女的手指,盯着马车的方向。隔着不远距离,他与掀开帘子一角的车中女郎对上视线。
长官脸色有些奇怪,但他什么都没说,侧过了头,躲开车中公主直白的目光。长官低头,随意挥挥手,示意其他人给公主回城的马车让道。侍女欢喜道了谢,回来时,停滞不前的马车终于能够走动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