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的旧情郎+番外(146)
当日长安一别,雁莳回头看到李玉站在山头目送她。她有一瞬大脑空白,心里有大胆念头涌上,告诉她:他喜欢我!他是不是喜欢我?
雁莳如遭雷劈,她魂不守舍,她一路上都在努力追忆,李玉可曾表现出有喜欢她的样子。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什么来,若他喜欢她,他怎么会对她不闻不问,把她流放大漠一放就四年?可若是他不喜欢她,他在目送谁?郁明?更不可能啊!
雁莳吃力地说服自己,少年时,李玉一开始待她也确实挺好的……她被家人赶出门,他收留她;她在他府上大吃大喝,他也根本不说她;她和他玩投壶,他输得底都快赔给她了,他也没赖过账,没有跟她生气;好些时候他们吵架,她只要嬉皮笑脸地去找他,他就从来不跟她翻旧账……
少年时的雁莳想:平阳王真不错!是个大丈夫!不婆婆妈妈的!他虽然斤斤计较些,但是大事上不含糊。这个朋友是可以交的!
现在雁莳听了李皎和郁明的爱情故事,她惊悚地想:难道李玉那时候是想追我吗?!他就和他妹妹一样,喜欢谁,拼命对谁好?送好多东西也不恼,还总巴巴地愿意吃亏?
雁莳脸色变来变去,想得头都痛了。
她对李玉印象不深。因为这几年,她其实一直在生他的气。哪怕他为帝,她也气他在成亲后,对她不像是少年时那么好了。雁莳在大漠四年,她也想通了,她想男人成家了,当然和以前不一样。李家专出深情人,李玉对洛女一往情深,怕洛女误会,对昔日的小伙伴不假辞色,多正常啊!
雁小将军自暴自弃地想:他不理我了,我也不理他了!过往情谊算个屁!我要统统忘掉!
她确实忘得差不多了。
而蓦然回头,视线穿越时光长河,回视自己的旧年时光。多少往事被她丢弃,被她遗忘,被她随意扔去旮旯里。她却骤然发现,她以为的那个人,那个也许对她最不在意的人,却反而珍重地收藏着所有东西,默不作声地站在时光深处。他也许在等她,也许一直被留在了过去,再也没走出来过。
雁莳鼻子一酸,往下一躺,手捶了地一把:“艹!”
郁明:“……?”
雁莳冲天大吼道:“那我有什么办法?你都成亲了还勾搭我干什么?我是绝不会屈居人下做人小妾的!我母亲受人不待见,我都告诉过你了!我万万不会重复我母亲的人生,被人关在后宅里像养小雀似的养一辈子!我告诉你、我……”
她忽然闭口,她睁开眼。
她望着天上烂烂星海,突然想到了那天早上。她去寻平阳王玩耍,却看到了平阳王和洛女最不堪的一幕。年少时的雁莳勾着少年李玉的肩,与他嘻哈笑,还凑过去在他胸前揍了他一拳。少年趔趄后退,少年雁十真假难辨地笑:“兄弟真不够意思啊!这有什么害羞的啊?你也到了成家的年纪了嘛!放心放心,作为你的好友,我一定会送你份大礼的。”
少年李玉说:“我从不想让你做我的好友。”
多年来,雁莳一直以为他的意思是,不想跟她做朋友。
她嘻嘻哈哈,她没有看到少年苍白的脸色,没有察觉少年那比哭还难看的笑。她……雁莳猛地坐起来,乍然明白了他当年在想什么。
她蓦地回头,她坐在大漠中,她看着天上银星。银星凝成河海,横亘天穹。她的目光穿越星汉,望向遥远的长安——
“噗——!”长安未央宫中,李玉从梦中惊醒,一口血喷出。
他从床榻上跌下,摔到地上。宫人听到声音,急忙忙在外喊人,听不到声音后,他们推门而入,看到天子气息微弱地躺在地砖上,一头冷汗,面色惨白。宫人惊恐要喊人,被天子抓住手。
李玉轻声:“别叫人……别让人知道……我只是做了个噩梦,梦到了以前的事,心有不甘而已……让医工悄悄来一趟便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从侧面让皎皎和二明撒狗粮,我觉得还蛮甜的~~
☆、第77章 1
日头当空,晴光正好。俊俏白衣郎君等候在诏狱外, 因心有纠结而左右踱步。他皱着眉, 时不时往有小吏看守的诏狱门口扫一眼。当他等得几多忐忑、几多不耐时, 诏狱门悠悠开了,一个穿粗服的细腰女郎从中步出。身后小吏跟女郎说了几句话, 女郎点头称是,诏狱门便在她身后重新关上了。
杨婴站在诏狱大门外,此街是廷尉办公街, 闲杂人等极少。她立在门口,眯着眼,沐浴着难得的日光。偶有马车经过, 帘子掀开, 充满疑惑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一个贵族女郎着粗服,从诏狱出来,没有一个家中仆从相迎,放在哪里都是值得人乐此不疲道一道的。
杨婴对异样目光熟视无睹。她暗暗琢磨着回杨府看看能不能进去找两件换洗衣服, 冷不丁听到身前一把男声:“杨三娘子!”
她眸子微扬, 看到林白一脸惊喜地向她迎来。林姓小白容貌出色,当他笑起来时,仿若华树之放,满满的少年盛气。而林白当然早已不是少年人了, 他的乍然惊喜表情没有做出多久,走到杨婴面前时,就换上了客套的礼貌笑容:“你出来了啊。”
刚出诏狱便被一个俊俏如许的郎君迎接, 这种感觉,压过了那些失落不适感。杨婴看到林白后,心情很愉快,向他欠身行了一礼:“多谢林郎与我二哥对我的救命之恩。”
林白四处奔波托人放她出狱,博成君代她入狱受罚,杨婴是知道的。她现今无办法,若有机会,她必然愿意偿还兄长的恩情。
林白尴尬了一下,他倒真没有多奔走。是李皎找人跟他说,杨婴身份有些意思,让他把杨婴带走,观察杨婴是否有别的心思。这种小忙对他来说可有可无,且现在天下都是李玉兄妹的了,他与李玉兄妹简单地修复一下旧日关系,对他和他身后的北冥都有好处。林白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他不过走个过场,真担不起杨婴的道谢。
林白咳嗽一声:“如今出了狱,娘子也不是戴罪之身了。日后可有什么打算?”
杨婴静静望着他。
林白:“……?”
杨婴惊诧道:“难道郎君在这里等我,意思不是让我跟你走么?我日后不应该是跟在郎君你身边吗?”
林白:“……”
他更尴尬了:“娘子真聪慧啊。省了我一番口舌。”
杨婴弯眸,她容貌温婉,眼中的笑却十分真实。阳光落在她清如湖水的眸中,波光流转,昭示她的心情非常不错。杨婴道:“你放心,我知道朝廷的意思。像我们杨家做的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我能活着就烧高香了。我也确实日日烧高香,希望自己能活着……林郎,我跟你说实话,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好好活着。只要我能活着,任何代价我都愿意付出的。”
林白声音淡了:“踩着别人尸骨、不择手段地活,未必比光明正大地死,多值得称颂。”
杨婴笑了笑,没有出口反对。林白自是光华无比,当年受了李玉兄妹那般大辱还能涅槃重生,且没有不平的心,她是不能比的。
林白背过身,看着太阳半天,也不再继续那个有关个人价值的问题了:“那你可有想去的地方?我带你去呗。”
杨婴说:“郎君去哪我便去哪。郎君当我是婢女使唤就好了。”
天有鸿雁飞过,片羽惊云,风驰电掣,掠入层云中消失不见。林白仰头看半晌,心中忽涌起豪情万丈,又忽然想念北冥。他充满豪气地挥手,高声道:“好!那我们便回八百里秦川吧!”
“嗯。”
秦中自古帝王州。秦川八百里,南倚秦岭,北界北山,中有山名北冥。过滚滚黄沙,那土地富饶之地,北冥派坐拥其中,西临长安,东近洛阳,当是难得风水宝地。
离山数月,林白已非常想念山中师兄妹们。郁明离开四年尚不回去,而既然杨婴没意见,林白快马加鞭,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返回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