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明月照宋城(634)
叙郎亦稳稳地站在案前,稳稳地写着字。
嫤娘过去看了一回,见俩孩子,一个写的是簪花小楷,一个练的是田骁的狂草飞白体……虽然笔法还有些稚嫩,却有些像模像样了。
等俩孩子练完了大字,又认认真真地洗完了笔,晾在了搁架上,嫤娘这才命侍女们过来,吹干纸上的墨迹。
那边田夫人也已经从田铎的嘴里套出了话,这会儿正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笑容。
嫤娘一手牵了珍宝儿,一手牵了叙郎,上前对婆母说道,“娘,要不,咱们领着孩子们也去郊外松快松快?”
田夫人笑道,“你领着他们去罢,教二郎也去……你们都去了,教我和你公爹也好在府里清静一两日。”
嫤娘默然。
——婆母不肯去,应该也不是因为怕吵闹,而是因为公爹的身子一直都不太好。
不过想想,既然殷郎倾慕那位李茹娘,她便少不得要婶代母职的去看看这李茹娘的性情与能力。毕竟殷郎未来的妻子也是宗妇,可不能光凭着他喜欢就能成的……
“既是这样,我领了他们去,过了明日就回来。”嫤娘笑道。
田夫人嗔怪道,“好不容易这几天没事儿,你且去多住几日再回来!只你得掐着点儿时候,别误中秋宫宴就成。”
嫤娘笑道,“知道了。”
珍宝儿心里十分挣扎。
——理智告诉她,祖母一个人呆在府里,多闷呀,要是珍宝儿留下来陪着祖母,祖母就不闷了。可是,诶……珍宝儿好想去外边儿玩啊!
“婆婆,婆婆……婆婆和珍宝儿一块儿去!祖翁也去!”珍宝儿使劲地冲着田夫人撒娇。
田夫人笑道,“我可不跟你们疯!等你们出了门啊,我去找你家老安人打叶子片去!对了,叫你娘先回去收拾东西,珍宝儿,你留下来,先给我写上几张帖子……”
珍宝儿悄悄地看了母亲一眼,得到了母亲肯定的眼神以后,珍宝儿立刻响亮地应了一声。
番外二李茹娘(中)
此时田骁尚留用兵部,还不曾回府。嫤娘便让人留了话,让他轮完值就直接赶到郊外的庄子上去。
于是,嫤娘坐着马车,带了珍宝儿与叙郎,又在铎郎的护送下,一众车队浩浩荡荡地朝着京郊的庄子上行驶而去。
她的马车还没到庄子上呢,后头田骁就已经策了快马追了上来。
过了晌午,一众人总算是赶到了庄子上。
殷郎与叡郎出来迎接长辈……
嫤娘被田骁扶下了马车。
众人的目光,都齐齐地往田殷的身上聚焦。
殷郎面红红的,却依旧领着弟弟上前向叔叔婶子行礼,虽有些赧然,但行动言语间仍然落落大方,态度恭谦、温润有礼,确实是世家公子该有礼数。
嫤娘暗自点头。
“你们孃孃受不得饿,赶紧进去布菜用饭去……热热的粥可曾有备下?若是没准备,速去取了羊乳来,温上两盏,给你们孃孃和妹妹用……”田骁交代道。
殷郎连忙去吩咐了人。
一众人进了庄子,自有仆妇上前向嫤娘请安,又急急地上了菜,请了主子们洗手漱口并用饭。
这一路舟车劳顿的,嫤娘也没什么胃口,不过是饮了半盅温热的羊乳,又吃了半碗清汤面条便摇头不肯再吃。
接下来,嫤娘便抓紧时间去歇午觉。
珍宝儿打记事以来,这是头一回和爹爹娘娘以及哥哥们到庄子上来玩儿……小姑娘高兴坏了,先拉着叙郎,两人在庄子里转了一大圈。
但小姑娘好奇是好奇、贪玩是贪玩,却也没忘了自己该做的事儿。知道娘娘年初在外头大病了一场,到如今也没有完全养好。所以珍宝儿到了庄子上的第一件事儿,就是先围着庄子转了一圈儿,然后又把管事们都叫了过来,敲打了一番。
众管事们见这小娘子这般小小年纪,说话行事居然像模样像的,而且田家到了珍宝儿这一辈,统共四个小郎才有了这么一个小娘了,哪个不晓得小娘是全家人的宝?众人自然不敢轻视。
当下,珍宝儿就把自家父母兄长们的喜爱一一说给管事们听,她能做主的事儿也都安排得妥妥当当……
遣退了众管事以后,珍宝儿这才又换了张脸儿,快活和哥哥们一块儿玩耍了起来。
那边嫤娘歇了个午觉颗来,便有仆妇奉上了用红参、鸡肉与姜丝儿熬成的香米粥……
嫤娘呆了一呆,便知道是宝贝女儿的安排。吃着软糯又带着特殊药香的米粥,她心里甜滋滋的。
用完粥,她去院子里走了一圈儿。
田骁就在她屋外的廊下,坐在躺椅里看书,孩子们则带着珍宝儿在庄子外头附近的田地里疯玩。
田骁见她精神尚可,不由得放下了书本,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妻子过去。
嫤娘笑着过去,坐在他躺椅的边沿。
“外母家的这个小庄子,当真风水极好。”他认真说道。
嫤娘一怔,问道,“……此话怎讲?”
“当初我就在这儿遇到的你,如今殷郎也要在这附近遇上李茹娘。”田骁一本正经地说道。
嫤娘掩嘴笑道,“李茹娘那个,八字还没一撇呢!”
田骁笑了笑,从怀里摸出了一样东西,递了给她。
她不明所以地接过来一看,几张纸?上头还密密麻麻地写满了蝇头小字?
再细细一看……
那竟是按年份来写的,李昉家中这十几年来的变故、亲眷、姻亲世家等等,自然也包括了李茹娘由小到大的生平记事。
看完了,嫤娘不动声色地将这份单子又扔回给了二郎,又问,“这么说,大伯也觉得李茹娘合适?”
“大哥的考量便是……这李家与咱家也算是门当户对,若这李茹娘真嫁进了咱们家,也甭管她那后母以后愿不愿意和她亲近了,反正咱不靠姻亲,也没啥好吃亏的——最最要紧的,是这李茹娘能立得起来……你跟着我在外头,京里的事儿,她得有能力帮衬娘才是。”田骁说道。
嫤娘掩嘴轻笑,提脚就往屋里走。
田骁奇道,“才睡醒,怎么又回屋?”
“哪个晓得李家的庄子在哪呢?明儿一早去,你们诓得我走上半日山,免得又累坏了我!”
田骁无奈,“那你就在这儿陪我坐着,咱们说会儿话也好……回屋歇着又怕睡倒了,明天精神又不好。”
嫤娘便又回转,重新坐在他的躺椅旁,夫妻俩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
不多时,众儿郎们簇拥着蹦蹦跳跳的珍宝儿一块儿回来了,珍宝儿的手里还捧着一大束怒放的野花。
嫤娘与孩子们热热闹闹地说了一会儿的话,不知不觉就到了晚饭时分。
众人都是乖巧的孩子,亦都体谅嫤娘的身子康健,用过晚饭,略陪着她说了一会儿的话,儿郎们就去了前院。嫤娘幼时的乡下玩伴贞姐儿前几年已经当了外祖母,只如今要在家中侍候刚生了孩子的儿媳妇,故此让她的外孙女儿巧姐儿前来和珍宝儿做伴。
珍宝儿有了伴儿,也早早地拉着巧姐儿一块儿回了属于她的小院子。
嫤娘便在田骁的陪伴下,早早歇了。
第二日,嫤娘神清气爽的起来,用过早饭,略歇了歇,便招呼着大伙儿一块出去游游山、玩玩水。
众儿郎都偷瞄着殷郎,不怀好意地笑。
殷郎连耳根子都红透了,可行动却仍然落落大方的,甚至还贴心地为嫤娘和珍宝儿各准备了一匹性格和顺的小马。
就这样,嫤娘和珍宝儿各骑了一匹小马,其他众人纷纷步行,一大家子带着伴当等,沿着山路,朝李茹娘家的庄子而去。
行了半日,嫤娘果然远远地见到山脚下有个小小的农庄。
“以往小时候我还嫌我娘这庄子偏,今儿才知道,李家的这个庄子才真叫偏僻的……”嫤娘冲着田骁说道,“……也就是他们贪玩,才误打误撞的找到了这儿,不然,谁知道这么个地儿,居然还有个农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