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明月照宋城(627)
立刻有宫侍应了一声,唱喏了起来,“皇上有赏,众卿谢恩!”
田重进连忙领着家下老妻、儿子们、儿媳妇、孙子孙女儿们都跪了下来。
一个腆着肚子的胖宫侍,捧着礼单、开始用抑扬顿挫的声音念起了赏赐。很显然,这些赏赐应该是官家一早就已经安排好了的。
什么绫罗绸缎、骏马宝剑、金玉首饰、胭脂水粉、贡米贡油、茶叶吃食……等等,简直应有尽有!甚至连叙郎与珍宝儿也都有了属于他们自己的单独赏赐——叙郎得了一匹良种小马、一副特制的小号精铁弓弩;珍宝儿也得了几套宫衣、并一些金玉制成的小玩具之类的。
只是,田重进却皱起了眉头。
挣得战功封妻荫子,这固然是让他喜闻乐见的。
但为什么,那胖宫侍都已经念完了赏赐单子,而且都已经把念完的礼单子交与了旁边的另一个宫侍,却始终不见属于舒郎的赏赐?
——明明连珍宝儿也有赏赐的,怎么单单落下了舒郎的?
田重进皱起了眉头。
这当臣子的,向皇上开口讨要赏赐,本不应该。但是……
老将军还是决定要为自己的小孙子讨个公道!
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呢,那胖宫侍又接过了另一个黄门宫侍递过来的圣旨,唱念了起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怎么突然来了圣旨?
田重进不及细想,只得又领着家人跪拜了下去。
这一次,当胖宫侍念完了圣旨之后,大殿之中一片寂静。
田重进呆呆地跪在雕了花的青石地板上,半天都回不过神来——什么意思?为何叙郎得的赏刚,是小驹与弓弩,珍宝儿得的赏赐,是宫衣与小玩具……舒郎的赏赐,却是宫职?
而且还是……
七品官衔的三等骁勇金吾卫?
田重进呆若木鸡。
他似乎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官家抚额。
长叹了一口气,官家带着李皇后从那上座走了下来,慢慢行到了田重进的跟前。
田重进仍跪在地上,却愣愣的,缓缓地抬起了头,不可思议瞪着官家,一双眼珠子几乎就要跌出眼眶了。
“皇,皇上……”
田重进颤声喊了一句。
身后传来了老妻死命隐忍,却又根本无法忍得住的虚弱抽泣声音……
田重进顿时面如金纸。
官家面色为难,却突然朝田重进作了一个揖。
李皇后立即率领朱淑妃、宫女儿、宫侍们一同跪在了官家的脚边。
“老卿家,是朕……对不起你啊!你在前线为国为家、洒血流汗,可朕的侄女儿却,却……诶,竟教舒郎……折在了长清的手里!”官家面有愧色,又朝着田重进作了一揖,道,“这都怪朕当初心软,为大郎应下了这门婚事,如今……”
“噗……”
官家一语未了,直挺挺跪立于他面前的田重进便喷出了一口血雾!
“夫君!”田夫人哭着大喊了一声。
“爹!”
“父亲……”
“公爹请节思……”
“祖翁!”
众人急呼了起来。
田氏兄弟急急冲了上去,田骏扶住了老父软下来的身子,田骁则快速地拿出一粒丸药,捏开了父亲的牙关,将那丸药塞进了父亲嘴里,又大吼了一声“拿温水来”……
一个反应敏捷的小宫侍立刻捧了个银壶过来,田骁将那壶嘴儿对准了父亲的嘴,缓缓灌了些温水进去,然后让兄长替父亲解了铠甲与头盔,先是替父亲按了一会儿的胸口,然后又将父亲平放在地板上
而那边,田夫人见夫君吐了血,一是着急心疼,二是……当初舒郎被长清吓成那样,无论田夫人怎么尽全力挽留、救治,可到了最后,她还是眼睁睁地看着可怜的孙儿一天比一天虚弱,一天一天地失去生命……
还有什么是比白发人送黑发人,以及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人渐渐死去却束手无策更痛苦?
当下,一直强忍悲痛的田夫人也昏死了过去!
嫤娘急了,抱着婆母便向李皇后求救……
李皇后立时吩咐一直候在大殿旁的太医们出来了,众人又极力抢救田夫人。
霎时间,大殿之上乱哄哄的!
太医喝斥小医侍的声音,朱淑妃指挥宫女们赶紧去偏殿收拾屋子,以让田老将军与田夫人暂时休息的声音,珍宝儿与叙郎大哭的声音,嫤娘安慰孩子们的声音……
这一刻,官家几乎悔得肠子都青了!
田重进一家是何等的忠君?他当初简直就是被猪油蒙了心,这才会同意长清与田大郎的婚事!结果坑了田大郎一辈子不说,还把田卿的小孙子给害死了……
他恨恨地磨了磨牙,两手攥成了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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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一章将军归来(六)
田重进夫妻俩被李皇后给暂时安置在了宫里。
田骏留在宫中侍奉父母,田骏则奉旨,先带了妻子、侄儿与儿女们回了田府。
嫤娘不得已,派了人去夏府,将母亲夏大夫人请了过来,又将府中家务事与孩子们都托付给了母亲照看……
跟着,她又与田骁复入了宫。
田重进本就忧思郁结,再加上受此打击,十分的不好……因此田氏兄弟轮流守在父亲榻前,一刻也不离开。嫤娘则守在婆母跟前,也是时刻不得合眼。
第二日,田夫人总算醒了。
她一见着嫤娘,便急问,“你公爹如何?”
嫤娘不敢答。
——先前她也去隔壁屋子里看了看,知道公爹一直没醒,而且二郎与太医们的表情都比较凝重。她虽然追问了二郎几句,可连二郎也不敢肯定公爹什么时候会醒。
可见得,这一次公爹是真伤了心。
是啊!
男儿在外拼博,不惜抛头颅、洒热血,为的就是封妻荫子。更何况当初舒郎出世时,弱得像只猫崽儿似的,若不是公爹四处奔走求医求药,舒郎根本就活不了多久!
可以说,田家这么多儿郎之中,大约公爹在舒郎的身上,花费的心血是最多的。
舒郎之死,对公爹的打击当然很大!
见儿媳久久不答,田夫人哭了起来,“是我对不起你公爹!当初是我信誓旦旦地让他把舒郎交给我,他只管去战幽州……可是,想不到……他没能拿下幽州,我,也没能照顾好舒郎……”
嫤娘默默地淌起了眼泪。
半晌,嫤娘收拾好心情,柔声劝了婆母,先是服了汤药,又吃了些热粥,才又服侍着婆母睡下来。
她去了隔壁,把田骁叫了出来。
“公爹还没醒?”嫤娘担忧地问道。
田骁面上忧色更重,“爹年纪大了,这次出征……诶,他伤的是心,不是身啊!可这药石,却只能医病,这心病只能用心药医……再加上舒郎的事,我看情况不妙!”
嫤娘被吓了一跳!
“那会怎么样?”她急忙追问道。
田骁摇头,“毕竟年纪大了,要再恢复到以前……万万不能了,这次救了回来,或者以后都只能静养了。”
嫤娘心里一阵难过。
她闭了闭眼,浓烈的酸楚之意顿时翻涌上心头,眼泪吧嗒吧嗒,忍不住地往下淌。
“无论如何,也总得先让公爹醒过来……”她哽咽着说道,“……婆母与公爹鹣鲽情深,要不,你试着在公爹耳边说上几句,问他婆母怎么办……想来倒能刺激一下公爹,说不定就醒了呢?”
田骁点点头。
嫤娘回了隔壁婆母的屋子里。
趁着婆母服了药,正昏昏沉沉地躺着;嫤娘也抓紧时间,趴在婆母的床榻上,浅浅地眯了一觉。只是,才睡了不久,她就被个宫人唤醒了。说田少将军在外头,请少夫人出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