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明月照宋城(580)
“二郎,这,这……这妥当嘛?”嫤娘问道。
田骁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
想了想,他说道,“就照爹说的办……毕竟这回咱们从瀼州带来的兵,也折损了上千人……至于其他的,我跟爹商量了以后再说。”
嫤娘“嗯”了一声,乖巧地过来服侍他穿衣。
田骁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
嫤娘被他火辣辣的眼神给烫得又红了脸。
夫妻俩在屋里你侬我侬的,直到外头响起了孩子们说笑的声音,嫤娘这才推了他一把,又正了正自己头上的发髻、簪子与衣裙,这才匆匆去了外屋。
孩子们已经洗过头、洗过澡还换好了衣裳……
几个孩子都标准的田家人——个个都是长身玉立的,长相也都有点随母,五官都有点过于俊美,只是在军营里厮混的时间长了,虽然面容稚嫩俊美,却自有股难以言喻的洒脱与硬朗。
看着自家的小儿郎们精精神神的模样儿,嫤娘满心欢喜,先是让他们都进了外屋,又一迭声地喊嬷嬷们赶紧把做好的饭菜呈上来,又使了叙郎去请田重进过来一块儿用饭。
不多时,田重进果然带着叙郎回来了。
田骁连忙迎了出来,带着妻子儿子侄儿们向父亲行礼。
田重进也高兴得很,便让儿孙们免了礼,众人一块儿用晚饭。
席间,众人吃了个七七八八,田骁才问父亲田重进,“爹,咱们带回来的粮草和辎重,能匀些出来布粥给城里的百姓们用么?”
嫤娘一怔。
田重进想了想,“这帐就交给儿媳妇儿去算吧……若是能匀出粮来的,自然也无不可。只是,军中的将士们可不能饿肚子。”
田骁看了嫤娘一眼。
嫤娘连忙答道,“儿媳听命!儿媳先替城中百姓谢过公爹了……”
田重进“嗯”了一声,继续大口扒饭。
接下来,田重进又问了嫤娘几句关于过年的事儿。
正月十二那日,田骁就说要出一趟门,十日之内返回。今儿十九,果然他说的并没有错,大约还有十日过年。
嫤娘想了想,将她的打算一一说与公爹听,同时也让田骁和众儿郎们心里有个底。
结果众人听了她的想法,都沉默了。
“我听娘的!”铎郎头一个表态。
殷郎与叡郎也不假思索的点头,“都听孃孃的。”
小小的叙郎也道,“叙郎也听孃孃的!”
田重进抓了只烧鸡啃,一边吃一边答道,“你们爱咋的咋的……我还是那句话,只要我那三军将士有饭吃、有衣穿就成。旁的事,我可不管。”
嫤娘站起身,朝田重进行了一礼。
儿郎们也急忙奔过来,立于嫤娘身后,也跟着她行了一礼。
田骁看着她,微微地笑。
但众人用完晚饭,田重进又赶了孩子们去睡。
嫤娘做主,不让孩子们回军营里去住,而是叫了嬷嬷们把隔壁的偏房收拾成大通铺,又在大通铺上铺了厚厚的几层褥子,依旧烧了几个燃着银丝炭的炭盆,在炭盆旁摆了几个盛了清水、装着清新柏叶的木盆,还让将窗子推开了一拳宽的缝隙让透气……
几个儿郎们坐在干爽柔和的大通铺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人人眼里都装着掩饰不住的快活!
叙郎兴奋地在大通铺上爬来爬去,铎郎也惬意地说道,“……还是有人管着咱们好啊,能吃得饱、穿得暖,还能睡得这样舒服……”
嫤娘被忙得团团转。
因晚饭时分,孩子们跟着田重进田骁一块儿吃了些小酒,嫤娘恐孩子们半夜口渴,便张罗着让嬷嬷们去拿了一盘子冻梨回来,又用套了棉套的大号陶壶装了一壶刚刚烧沸的开水过来,防着孩子们半夜口渴要喝水……还千万交代这壶里的开水可不能现喝,就是半夜起来喝水,也一定要先摸摸壶盖云云……
孩子们嘻嘻哈哈的,好不快活!
嫤娘没法子,也不晓得孩子们有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去。
最后,她看着孩子们吃了冻梨,让吩咐嬷嬷们倒了温水让他们漱口,然后赶了他们赶紧歇下,这才和嬷嬷们一块儿退出了偏房。
第五百八十章定州(九)
嫤娘端了一盘子冻梨,进了西厢房的卧室。
大约是因为高兴,所以田骁夜里多喝了两盅酒,满屋子都弥漫着淡淡的酒香。
这会子他正悠悠闲闲地躺在榻上,背后塞了个枕头,手边还靠着个托子,正有一页、没一页地翻着本杂书。
嫤娘皱着眉头将冻梨放到了他的面前,说道,“吃个冻梨儿解解酒吧!”
田骁看了一眼,见盘子里盛着几个其貌不扬、且表皮还是漆黑一片的果子,奇道,“……这是梨?”
嫤娘笑道,“打了这么几场仗,城里也没什么可剩下的……这些冻梨也不多,是嬷嬷们去外头收回来的,我吃过,还成……你试试。”
田骁将信将疑地抓了一个冻梨,咬了一口。
略微有些的表皮之下,果肉却仍然还是洁白晶莹的,最重要的是水份十分充沛,咬在嘴里,因为果肉结成了冰、并且尚末完全化掉,所以咬在嘴里脆脆沙沙的,清甜沁人心肺。
嫤娘见一向不喜食用瓜果的他,居然也耐心地咬着果子,不由得笑了起来。
她走到窗前推开了窗子,以散散屋子里的酒气,然后燃起了香炉,打开了装香的小匣子,投了一把安息香扔进香炉里。
跟着,她去了小浴室,先洗净了手,然后又拧了块湿帕子出来,递给已经吃完冻梨的田骁,让他擦手。
田骁接过了帕子,慢条斯理地擦了把脸,又擦了手,然后将那帕子随手一扔,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嫤娘拉到了自己身边!
嫤娘失声惊呼!
但很快,她就意识到……
其实屋里只有她和他,可这小院子本就没多大,东屋里还住着公爹,偏房里还睡着好几个小儿郎,她要是声音再大一点儿,恐怕大家都能听到!
嫤娘一下子就涨红了脸。
田骁却半眯着狭长的凤眼、戏谑地看着她,促狭的眼神仿佛在笑话她:你喊啊,喊啊?
嫤娘恨恨地咬住了自己的樱唇。
他的手,探向了她……
她侧过脸看着他,一双杏眼秋波盈盈,媚色无边。
一整个夜里,二人从榻上转战至大床……也不知经历了多少个回合!初时嫤娘是隐忍着不让自己叫出声音来的,可到了后来,她是真没了力气,想叫都叫不出声音来,只能喘着粗气任由他随意摆布了……
等到田骁尽了兴,她就早已经浑身软透,再也不能动弹半分。
云歇雨散,直到餍足的他,心满意足地将她抱进了小浴室,又笑眯眯地亲手服侍她擦洗……跟着,他又抱了她回到房里,夫妻俩相拥而眠时,闺房里才终于变得宁静了起来。
嫤娘身子虽然已经酥倒、动不了,可人却还清醒着。
她被他搂着,趴在他的怀里,却用沙哑的声音无力地问道,“……腊月十二那领着孩子们去,是为了……我和你说,想给百姓布粥的事儿去的?”
她已经管了好些天的军中杂务了,自然知道军粮的存需。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恐怕就算她再怎么精打细算,也只能保证将士们不饿肚子罢了,哪儿来的余粮赈贫?
田骁笑道,“也不关你的事……”
那就是关了,只是或多或少的意思。
“总之这仇……嗯,此仇不报非君子。”他淡淡地说道,“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咱们本部的人马倒还算好,可曹彬那十万人马……只剩了二万余人!你去问问咱们瀼州儿郎,从六月间停战至今,他们收埋了多少同袍的遗骨!”
嫤娘不说话了。
田骁也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忿忿不平地说道,“燕云十六州是我们汉人的!”
他虽心中愤怒,却也知道……此次大宋战败,恐怕元气大伤,今后会有很长一段时间是恢复不过来的。他正直壮年、应该还能等下一次朝庭组织再战;可父亲田重进却已是六十多岁的人了,虽然老当益壮,但……大概是等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