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明月照宋城(412)
说着,嫤娘又劝道,“您放心,我会骑马,且只要二郎安排好了,我就不会有事儿的,是不是?”讲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她把目光投向了田骁。
田骁点了点头。
夏大夫人愁肠百结。
可她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想来想去,似乎也只有像女儿说那样了……
“娘,您放心,我不过就是回去看看……这边有您,有二郎,还有铎郎和珍宝儿,我自然是去去就回了。您只管在府里好生替我管着家务,左右不过一个月的时间我就回来了……”嫤娘又劝道。
田骁想了想,说道,“铎郎随了你去,他是咱们的头一个孩子,不管家里有什么事,他都得有个担待才是……另外,叡郎也跟了你们去,我这就派人去叫了他俩回来。”
嫤娘认真点了点头。
既然没有更好的法子,夏大夫人只得应允了。
接下来,田骁去外院打点去了。嫤娘则召集了府里的管事与管家娘子们过来,说清自己要离开一阵子,又仔细吩咐着众人,小事问春兰,大事问夏大夫人……决议不下的,去问外院的平娘子等等。
而夏大夫人则连忙派人去准备干粮,她自己则将珍宝儿交与了李奶娘照看,然后又命春红赶紧替嫤娘收拾衣裳……
不多时,铎郎与叡郎从军营里匆匆赶了过来,田骁在前院和他俩说了袁氏重病一事。
叡郎被急得不行,一听说母亲不好了,直接就往外头奔……幸好被铎郎一把拉住了。这时,嫤娘已经收拾好,还换上了男子骑装,更用块薄透的面纱遮住了容貌;身后还跟着春秀和两个会武的媳妇子,一路急急赶到了外院。
见到嫤娘的这副架势,叡郎才知原来婶娘也要去……
叡郎被感动得不行,当即跪下,朝着田骁与嫤娘各磕了一个重重的响头。
“好了好了,都是咱们自己一家人,不说那些个门面话了……咱们这就走吧?”嫤娘问到。
田骁看着英姿飒爽的妻子,点了点头,又交代儿子一定要好生侍候并照顾母亲。铎郎自知是家中长子,如今伯母重病,母亲要去探病,他自然是要随侍母亲身边的,便拍着胸脯说道,“”
一众人匆匆走到了偏门,田骁的一众亲卫已经劲装在候,更有数十匹骏马呆在了一旁。
铎郎与叡郎抢先上了马。
田骁则看向了妻子。
“嫤娘,真是对不住,要让你自个儿一路奔波了……”他眼里盛着满满的愧疚。
嫤娘朝他一笑,“怎么就是我一个人赶路?不是还是叡郎和铎郎?我不在家的时候,你可以好生顾着你自个儿……不许少吃一顿饭,也不许沾花惹草的……”
田骁哑然失笑。
嫤娘笑笑,上前拉过了乘风的络笼,抚了抚乘风的头,笑道,“乘风,咱们要快快赶到京里去呢,所以就拜托你啦!”
乘风像听懂了似的,先用头蹭了蹭她的手心,跟着退后……突然高扬起前蹄,“咴咴”地叫了声,又停下来慢慢踱到了嫤娘的身边。
嫤娘动作麻利的翻身上了马,拉下了头顶的面纱,将自己的脸尽数遮住。
她知道,远在汴京的袁氏十有是好不了了,如今还能勉强撑得一口气在,说不定就是为了再见叡郎一面。此刻叡郎的心里肯定也是焦急万分的,所以她也不能继续儿女情长下去。
“我们去了!”
她朝田骁喊了一声,策马前行。
众亲卫连忙也朝着田骁行了一礼,然后纷纷上了马,朝前追了去……
田骁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妻子策马的背景渐奔渐远,直到看不见为止。
半晌,他才怅然若失地叹了一口气。
第三百六十二章袁氏玉殒(上)
话说嫤娘带着儿子铎郎与侄儿叡郎,领着一众亲卫与会武的女仆们骑了快马,迅速朝着汴京的方向狂奔而去。
嫤娘虽然身子骨康健,却也不能与众亲卫们相比。所以她在舌底含了块参片,用以醒警宁神。她虽然会骑马,而且马术不错,可这么长途跋涉下来,两条腿儿根本就已经麻木得失去了知觉……
一众人连吃饭饮水都在马背上解决,只是每隔上两个时辰就停下来,用半刻钟的时间解手或者烧开水等等。
到了第二日天刚擦黑的时候,嫤娘一众果然赶到了汴京城外。
自有亲卫上前与守城卫兵们斡旋,很快,一众人等进了城,直奔田府。
田府早已得了信儿,几个管家和管事娘子们都候在侧门处,见众人到了,连忙上前请安。
嫤娘略问了几句袁氏的景况,结果众人皆不敢答。
叡郎更是着急,两手拨开了挡路的婆子仆从们,飞奔着朝袁氏所居的院子跑去。
嫤娘也急急地带着铎郎跟在后头。
一进袁氏的院子,她便看到田夫人拿着块帕子站在廊下,正默默地擦拭着眼泪。
嫤娘连忙上前去,朝着田夫人拜倒行礼,“儿媳见过婆母……”
田夫人早已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不让她跪倒。
嫤娘便又问起公爹与大伯何在,可方便让她过去见礼。
田夫人愁道,“青娘不大妥当,小五郎也不怎么好,我让你公爹看管着小五郎……如今那边有四五个郎中,并两位太医,还有三位军医在,都陪着你公爹守着小五郎呢!眼下你也不方便去见,不如等小五郎好些了,再见也不迟。”
说着,田夫人又轻轻地说道,“你大伯一直守在你大嫂子的屋里,凭谁劝也不肯离开。呆会子等青娘和叡郎说完了话,你再过去看看她……”
嫤娘只得点了点头。
跟在嫤娘身边的铎郎眼疾手快地朝着田夫人跪了下去,先磕了三个头,口称,“铎郎见过祖母……”,跟着,他又磕了三个头,又道,“铎郎替母亲全礼。”
田夫人破涕为笑,“都是一家人,哪儿来的这么多的礼数,好孩子快快起来罢!”
铎郎一跳就跳了起来,又问,“祖母,大孃怎么样了?”
田夫人的眼圈儿又是一红,道,“……这回是不得了啦!自打小五郎出了世,青娘就一直出血,怎么止也止不住……一天能流出一大盆子血来!这人有多少血呢?我们是什么法子都用遍了,咱们自家的郎中,宫里的太医,并你祖父身边的那几个军医都看过了,都说不好……”
嫤娘道,“那,那大嫂子她……小五郎可还好?”
“青娘怀胎七月就生下了那孩子,瘦得和个没丢的猫儿似的!”说着,田夫人抹了一把眼泪,又道,“原我就说过她,她已是三十多岁的人了,膝下又不是没有孩子……到了她这样的年纪,本不该再生,就是夫妻行房也没什么……”
说到这儿,田夫人突然醒悟过来,铎郎也在场,这些个话可不好说。于是她又含糊说道,“……反正往年二郎从云华道长那里学过推宫避孕的法子,又不伤妇人的身子,何乐而不为?又何苦为了多子多福的那些面上光,折腾自己?”
“这下可好了……她倒是拼死生下了小五郎,却叫四个小儿郎没了娘!这个不争气的哦……”说到后来,田夫人已经哭了起来。
袁氏温婉可亲,娘家又无依无靠,故此一向将公婆视作自己的亲爹娘,尽心服侍。田夫人并非草木,又因为膝下只有儿子,所以特别疼爱这两个乖巧懂事得就像亲生女儿一样的儿媳。
特别是袁氏的遭遇又不同于嫤娘,她自幼丧母,又被后娘苛待;小小年纪就被田夫人接到了庄子上养着,情份更是不一般。等于田夫人是看着她长大成人,成亲生子的,可如今还眼看着袁氏……
这让田夫人怎么不伤心!
袁氏的长子殷郎牵着四郎(袁氏的第三个儿子)过来向嫤娘请安。
殷郎今年已经十三了,生得眉清目秀,虽然身形也高,可怎么看也不如叡郎、铎郎壮实。而被他牵着的四弟尉郎今年才三岁不到……小小的孩子似懂事非懂事,却似乎已经知道将有大事发生,整个人都呆呆的,眼神里偶尔会流露出惊恐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