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明月照宋城(382)
田骁一边动手摘头盔脱盔甲,一边笑道,“军营里的大锅饭,能好得哪儿去?行军打仗之时,将士们有得吃就不错了!根本就吃不饱,又何来吃得好?”
听他这么一说,嫤娘又哭了。
田骁只得又劝她,“你没听水明说么,就是伙食不好,小子也蹿高了一个头!你也不会太替他担心了。他不是进了亲卫团么?放心放心……爹的亲卫团,可比我的亲卫团厉害得多,本事也大,就算出去行军打仗,顺便猎个猎物来,大家伙儿改善一下伙食,那也是常有的事。”
见她仍在哭泣,他只得摸摸她的头,转身走向小浴室,还大声问道,“我的衣裳可准备好了?”
嫤娘这才回过神来,发觉自己只顾着和他说话,竟没有替他准备沐浴用的衣物等,又急急忙忙地去给他找衣裳去了。
待她找出了衣裳给他,他已经快手快脚地洗完了。
嫤娘只得又服侍他穿衣……只是,她总怀疑他洗得那么快,是不是没洗干净啊,便又伸手抚了抚他粗壮的胳膊。
田骁暗笑,面上却正经说道,“娘子先不忙,我也去见一见水明,问完了话再好好犒劳娘子。”
嫤娘一滞。
未了,她恨恨地瞪了他一眼,面红红地推门出去了,吩咐侍女叫了水明来。
水明倒是很快就到了,田骁却并没有过问铎郎的事,反倒问了许多旁的事,比如说郎主教大军安营扎寨的地儿?共遇上了几拨辽军,辽军领将是谁,风向如何,气候如何等等……
他问的这些话,十个里头,水明只能答出三四个,但田骁也并没有生气,略问了一通就让水明下去了。
屋里就只剩下夫妻二人。
田骁背负着手在内室走来走去,似在考察思索着什么。
嫤娘整理了一下床铺,催他道,“你磨蹭什么呢?都这个时辰了……再不睡,当心睡不够,明儿头晕。”
田骁慢慢地踱到了床铺跟前。
嫤娘见他仍是没有想要就寝的意思,只得自个儿动手替他除去了家常衣裳,又吩咐他赶紧除了鞋……
半晌,田骁突然来了一句,“官家之意不在北汉,而在辽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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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五章夫妻夜话
听了田骁的话,嫤娘一怔,说道,“你的意思……”
田骁微微一笑,“我就是这么说说。”
嫤娘也不是傻子。
她早已不是过去那个未出阁的天真小娘子。
这些年来,她不但帮着他处理了不少明面上的军务,手里还管着田家外置的各项产业。所以她很清楚,田家虽然没有反心,却一直心心念念地想要收复幽州。这大约是因为……幽州是家主田重进的故乡的缘故吧!
田骁聪明绝顶,他能从官家对各路兵马的布置中看出,官家剑指北汉却意在蛮辽的深意,这不算太困难。
问题在于,田骁想怎么做。
嫤娘已经和他做了好几年夫妻了,深知自己的夫君极有谋略,只要他想去做的事,鲜少有做不成功的。
所以她从他刚才的话语中,能感觉些许苗头来——若她没猜错,他也想参战?
嫤娘心中默默地在心中酝酿了一番,才斟酌着说道,“二郎,我晓得男儿志在四方,原我也不该在这个时候泼你冷水……可你总得想想咱家现在处境。这爹一走,孙全兴就来了,咱们还没摸透这个人呢,你放心把瀼州交给他?自个儿去攻打辽人?再说了,你走了,我怎么办呢?”
田骁笑道,“你别想多,这八字还没写下第一撇呢!”
想了想,他又说道,“就是将来真去了,也必定会带上你。”
嫤娘顿时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问道,“真的?”
“这有何难?”他笑道,“你以为娘是怎么跟在爹身边的?爹的亲卫团可不是光吃饭不干活的。只要娘换了亲兵卫的服饰,带着随身女伴收编在亲卫团里……进了军营以后再深居简出,不会有人知晓。这么一来,她仍然呆在爹的身边,既是爹的主心骨,又是爹的军师。”
嫤娘顿时心生向往。
“只你记着,一入军营,你的身份一定要保密。一来只怕刀剑无眼;二来害怕敌军知道我军中还有你这样的人物……你是我的心头肉,却不能是软肋;三来就怕有心人说你红颜祸水扰乱军纪……”他慢吞吞地继续说道。
他倒是说了一大通,可她却只记住了他说——他说她是他的心头肉?
嫤娘涨红了脸,心里却甜滋滋儿,更在脑子里幻想着,军营里到底是怎生一番光景……
田骁却看着她悠然向往的神情,又笑道,“怎么?你忘了铎郎那小子头一回看到爹杀敌时的血腥,不是呕了几天,还发了热?你不怕?”
“怕是肯定会怕的,”嫤娘说道,“……可就算怕,难道你不杀辽人了?我跟了你去,这不是迟早都要看到的?”
田骁大笑,“我家娘子乃真巾帼也!难怪铎郎的性子随了你……”
嫤娘一怔,心想铎郎的性子怎么就随了她呢?明明随他啊!再转念一想,其实她的性子也算是刚烈,只是身为女儿家,打小儿被母亲教导得温婉恭谦罢了。可她的骨子里,却充满了对困境的不服输和坚韧。
这么一想,果然觉得铎郎的性子真有几分随了她。
又聪明又坚忍,脾气还好的铎郎,举田家上下之力好生栽培,将来大了,还不知道长成什么样的一个儿郎呢!
“好了,咱们歇了。”田骁招呼她道。
两人熄灯解衣上床歇了,嫤娘刚阖上眼,却又听到田骁笑着说道,“你那堂弟夏承皓,可真是个人物!”
嫤娘听了,连忙问道,“灵石怎么了?”
去年年底在汴京时,老安人与夏二夫人曾将夏承皓托付给嫤娘,后来夏承皓果然跟着嫤娘与田骁来了瀼州,田骁便直接让他去了新兵营。
这夏承皓也是个不要命的,当了新兵之后,敢拼命又敢冲锋。瀼州与交趾国接壤,但这些年在田重进的威慑之下,交趾国已经老实了许多,所以两国边境还是比较太平的。就算交趾国偶有冒犯,最多也就只是小打小闹而已。
虽是这样,可夏承皓却在最短的时间里学会了简单的交趾国语,并且还在随队巡边的时候,遇上了溜进边境想要抢粮的一众番兵……在敌众我寡之下,夏承皎居然率领队友们活擒了一队敌军,还缴获了十几匹战马和长枪、刀等武器。
众人对夏承皓心服口服,再加上田骁的有意栽培,夏承皓不过才到了瀼州三四个月,就已经从新兵蛋荣升十夫长了。
嫤娘听了,感到与有荣焉,高兴地说道,“我娘家先祖,自先唐肃宗年间的光庭公起,至如今已传九世……家中只有读书郎,还从未出过武将。若是灵石争气,博个武将功名回来,也是皆大欢喜的。”
说着,她又叹道,“唯愿他早日遇上可心的小娘子,了却我那婶娘的一桩心事。”
田骁轻笑出声。
“你堂弟也算生得仪表堂堂,怎会没有小娘子喜欢!”他戏谑道。
嫤娘叹道,“又不是人家看不上灵石,而是灵石一直心心念念地惦记着他先前那位未婚妻……只可惜,那位小娘子红颜命薄啊!”
“再过些时日他就能想通了,”田骁劝道,“上过战场的人,越是见惯生死……就会越觉得老婆孩子热炕头才是最最想要的。不然,他拼死拼活的挣回军功又有什么用?”
“再说了,有了老婆孩子以后啊,男人在外头吃再多苦受再多累也不要紧,因为他晓得,只要一回到家,准有热饭热菜热汤水,而且又有女人笑,还有孩儿闹的,这就够了……”他低声说道。
嫤娘似有触动,从被子里探过手去,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
田骁反手捉住了她的手,用自己生着硬茧的指腹不住地摩搓着她柔若无骨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