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明月照宋城(358)
从此,嫤娘便知,自己的这个儿子,恐怕也和他爹一样,无论在何时、何地,都不会真正的吃亏。就算吃了亏,恐怕日后也会想法子报复回来。
这么一想,嫤娘又担心儿子因为心眼儿小而得罪小人,便翻箱倒柜的寻了各种书籍典故出来,翻译成白话小故事,每天在他睡觉前都说一个给他听。
铎郎很是喜欢,有时还会扒拉着母亲的书本,开始认些笔划简单的字,隐隐有了想要自己看书的意思。
嫤娘和夏大夫人又是高兴又是发愁——高兴的是,铎郎才一岁半,居然就想学字了?愁的是,害怕她们女人家虽也识字,懂些道理,却总害怕以自己的妇人之见影响了铎郎。
而田重进和田骁父子俩的想法就随意的多了——担心那么多干嘛?先胡乱教他些字,只要能看懂书就行,至于将来怎么办……日后等他大了,直接把他扔进军营。在沙场上摸爬滚打之后能生存下来,还能活得好的,就不会有蠢笨之人。
可嫤娘和夏大夫人思前想后,最后还是决定,先由她们娘儿们教着铎郎认字,等年底回了京,再想法子从夏府清客里寻个好先生出来,好生教导铎郎。
年底一到,田重进准备进京述职,田骁却因为要主持刺史府的大小事务而脱不得身。因此众人商议过后,决定嫤娘带着铎郎和夏大夫人一块儿,与田重进夫妇一起先入京。而田骁则处理完公务之后,自骑了快马再入京。
于是,田夫人和嫤娘打点好行装,于冬月底,在田重进的护送之下,领着浩浩荡荡的车队一路朝北,往汴京而来。
不一日,车队就抵达了汴京。
看着熟悉又似是而非的街道,嫤娘这才感觉到,原来她已经离开汴京三年有余了!平日里见惯了瀼州城的小里小气,此时看到了宽敞大气的汴京城,就连嫤娘这个土生土长的汴京闺秀,也不自觉地感觉到自己就是个下里巴人!
再想想婆母田夫人每次回京的时候也和个土财主似的四处散财,嫤娘突然就有了感悟——确实是啊,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呆在瀼州那个小地方,陡然看到了热闹繁华的京都之地,怎么不喜欢啊!
进了城,夏大夫人坚持要先回夏府,嫤娘只得在城门处与母亲告别,并答应母亲,明天就带着铎郎去夏府拜见老安人。
跟着,田重进吩咐亲卫率一众人马护送夏大夫人回京,田家人则径直回了田府。
田骏候在田府大门处,率一众家将立于台阶处迎接父母。
迎得父母弟妇入府之后,田重进和田骏去了前院,而嫤娘则坐在马车里,随着婆母的车架继续行到二门处,这才停了下来,被春红春秀给扶下了马车。
嫤娘才站定了身子,就听到袁氏亲热喊了一声“娘”,然后扑进了田夫人的怀里。
她定睛一看,见袁氏腰身大腹便便,才知她又怀了孕!
田夫人惊喜地看着长媳的腰身,笑道,“哟,这,这是又有了?几个月了?怎么不提早说一声呢?”
袁氏笑道,“已经六个多月啦!先前是想着满了三个月以后就告诉您和爹的,可后来一想,我都已经生养了两个孩儿啦,又不是多金贵的人物,索性瞒着,教您亲眼见了,吓一大跳!”
“你这孩子!”田夫人嗔怪道。
说着,田夫人大笑,“可不是呢,如今咱们家里啊,小儿郎一个接一个的出生,越来越热闹啦!”
袁氏见了被乳母抱在怀里的铎郎,喜道,“哟,这就是铎郎吧?才一岁半的儿郎,这么高了?竟和叡郎差不离儿的个头……”
嫤娘连忙让乳母抱着铎郎上前行礼,又教他道,“这是大孃孃,快给大孃孃行礼。”
铎郎挣脱了乳母,非要自己下地儿。小小的人儿下了地,双手作揖,口齿伶俐地说道,“铎郎见过大孃孃,给大孃孃请安,大孃孃新年好,身体金安……”
喜得袁氏上前就一把抓住了铎郎的手,拉着他上看下看,左看右看,笑道,“这么小的人儿,怎么说话行事这样周全了?好,好!”
田夫人一边笑就一边往院子里走,说道,“我不耐烦和你俩叙旧……我的乖孙殷郎和叡郎呢?祖母有两年不曾见着你们啦,你们在哪呢?”
第两百九十四章入京(中)
殷郎和叡郎其实就候在二门内的花厅门口。
嫤娘瞧着,见已经七岁了的殷郎和四岁的叡郎都生得面容清秀可爱。
其实依着田重进的性子,是想把殷郎带到瀼州去历练几年的。可殷郎的身子骨却文弱得多,三天两头的病,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
后来想着蒋韬才情学识都是顶尖的,田大郎索性让田骁给蒋韬写了信,让殷郎拜在了蒋韬的门下,习文学做文章了。
据说,蒋韬对殷郎还是很满意的。
刚开始的时候,田重进对于嫡长孙居然爱文不爱武……有点儿不高兴。后来还是田夫人劝道,“咱家要能出个文臣,那也是好事儿!总比把所有的蛋都放进一个篮子里的强。”
田重进索来十分爱重妻子,妻子说的话,他就没有不允的。后来想想,觉得妻子也说得对,也就不再闹别扭了。
只这回,田重进打定了主意,进京述完职,明年回瀼州的时候,势必要将叡郎带走。
袁氏领着婆母弟妇进了花厅,先在暖融融的花厅里喝了一回热茶又烤了一回火,婆媳妯娌堂兄弟几个热热闹闹地说了一回话,袁氏就请田夫人回自己院里去休息。
嫤娘也带着铎郎和侍女们回了自己的院子。
院子里被打扫得窗明几净,屋子里按照她的喜好,窗下案上都摆放着从温室里搬过来的鲜花,炕床热乎乎的,还铺着厚实密软的棉褥子。几个原先就服侍过嫤娘的婆子都穿着新衣,一脸激动地在院子里。
嫤娘笑着和她们打招呼,又红拿了钱出来打赏给她们,众人都高兴得不得了。
铎郎还是头一次进京,头一次回到本家,看到屋里屋外的,到处都觉得新鲜,不由得到处乱跑乱摸乱看……那几个婆子也是头一回看到小郎君,不由得稀罕得紧,好几个婆子都跟在铎郎的身后,不住的进进出出。
嫤娘深知儿子精力旺盛,便由了他去,只吩咐众人好生看着他,她则进了内室,在春秀的服侍下脱去了大衣服,又洗了个头洗了个操,换上柔软干净的衣裳之后……铎郎这才气喘吁吁地回来了。
嫤娘又命乳母去给儿子洗头洗澡,她则叫了自己院子里的管事娘子过来问话。
管事娘子便将府里这几年来的人事一一说与她听。
府里的“表姑娘”们,香萱,绮菱和芷柔三个已经出了嫁,香萱生了个儿子,绮菱生了个女儿,芷柔新嫁正怀着胎……倒也算过得美满幸福。大约等田夫人安顿下来,这几位都会领着儿女夫婿回府里来拜见田夫人。
另有雅露、芳梅二人,她二人本是田重进的远亲之遗孤。雅露去年嫁了人,跟着她夫婿去了外地,今年应该回不来。
而芳梅原先还在老家幽州的时候就已订了亲,只是遇战乱逃难的时候两家人失去了联络,按说芳梅就是再说个人家,也不为过,可芳梅就是不愿意。
去年为了避人口舌,她求了袁氏,索性出了府去山上的庵堂里做了个带发修行的女居士。
不过,想来田夫人回了京,芳梅也是要回府向田夫人请安的。
接下来,管事娘子又告诉嫤娘,纷纷,和玉娘、绯儿几人的近况。先绿烟死了,玉娘和纷纷打算田氏兄弟,累及绯儿。后来玉娘以偷盗之名被送了官,纷纷自许去给富家子做妾,而绯儿则选择嫁与年老的秀才做继室。
如今,玉娘易名为芙蓉露,已成了花舫上的行首;纷纷与富家子作妾之后生下了一个儿子以后,就被那家的大妇做主,许给一个泼皮为妻,如今纷纷倒也成了正头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