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明月照宋城(343)
嫤娘便问,“既然人家都请郎中封口了,怎么他家娘子还和你说这个?”
春兰笑道,“您当那郎中的娘子是谁?瀼州城又不大,来来去去都是那几个认识的人……好啦我说,那郎中娘子的母亲,正在咱们府上清净房里做事呢!”
嫤娘恍然大悟,“……原来江莲是她娘的顶头上司!”
春兰笑着点了点头。
“那莲娘可还好?”嫤娘一边问,一边换了便鞋,走到炕床边俯子看了看两个并排躺在、盖着小被子、正呼呼大睡的两个白胖娃娃。
春兰道,“郎中娘子告诉我,说江莲她是,她是……还没坐稳胎就与男子同房,那个,那个……嗯,太激烈了些,就滑了胎……”
嫤娘一怔。
夏大夫人和那几个嬷嬷忍不住叹息了起来。
“这就是没娘的孩子啊!教养也全没了!还没成亲的黄花大闺女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和人睡了,又不明不白地怀了孩子……这还没坐稳胎就与男子同房,肚里的孩儿又不明不白的没了……造孽哦!”
“这头一次怀孩子就滑胎,日后哇,有得是苦头吃!”
“这事儿咱们都知道了,她还想瞒着别人?恐怕全城人都会看轻了她……”
嫤娘没吭声。
她想起了先前田骁和她说的那些话。
他说,江莲腹中的孩子不能留。她怕他亲自出手,损了铎郎的福份。他答应她说,这事儿不让她管,他也不沾手……
嫤娘咬着嘴唇想,那他是怎么做到的?
她面不改色地岔开了话题,笑吟吟地说起了铎郎和奉郎的趣事。
众人闻言知雅意,纷纷避开了江莲的话题,开始围绕着两个白胖孩子开起了玩笑。
到了天擦黑的时候,春兰抱了奉郎向嫤娘告辞,其他的嬷嬷们也跟着告退了。
小红指挥着厨娘们摆饭菜,豆儿守在夏大夫人身边,果儿则蹲在院子门口守着,没过一会儿就喊道,“……郎君万福!”
嫤娘在内室听到了,连忙走了出来。
“今儿你怎么……”
一语未了,她突然瞪大了眼睛。
有个长着圆盘子脸,模样儿十分讨喜的小丫头正跟田骁身后,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
“秀儿?”嫤娘惊喜地喊了一声。
秀儿从田骁身后跑了过来,“卟嗵”一声跪在嫤娘,“咚咚咚”地一连磕了几个响头,哽咽着说道,“秀儿给娘子请安,祝娘子福寿安康!”
嫤娘连忙笑着把她拉了起来,上下打量了一番,说道,“两年不见,秀儿变成大姑娘啦!”
秀儿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田骁一脚跨进了内室,说道,“……你们明儿再叙旧罢,我热得很,先上壶凉茶来。”
“大冬天的喝什么凉茶!”夏大夫人在里屋听到了,嗔怪道。
田骁嘻嘻一笑,朝着夏大夫人喊了一声“娘”。
夏大夫人从豆儿怀里抱过了铎郎,又吩咐豆儿道,“快去给你家郎君沏杯热茶,吹凉了再给他喝……”
嫤娘素来知道田骁的德性,若是让侍女吹凉了茶,他定不肯喝了!于是便笑着对秀儿说道,“你才来,不必忙着当差……这是果儿,今儿她领着你在院子里和花园里逛逛。这是小红,刚才那个是豆儿……果儿,你领着你秀儿姐姐先去后头休息去。”
秀儿应了一声,跟着果儿走了。
嫤娘急急地进了屋,遣了豆儿去给田骁倒热水洗脸洗手,她则沏茶去了。
夏大夫人则抱了铎郎站在一旁,看着琴瑟和鸣的女儿女婿,心里笑开了花。
豆儿打了热水就被田骁摒退了,嫤娘亲手服侍他洗脸,却抓紧时间低声问道,“……江莲流产了,你干的?”
田骁一愣,喊起冤来,“她流不流产,关我何事!”
嫤娘拿眼瞪着他,十分的不相信。
他只好说道,“我答应过你,要为铎郎积福的……”
她仍然用怀疑地眼神看着他。
他只得说道,“真不是我!不过,要办成这事也不难。我也是个男人,自然知道男人心里是怎么想的。”
“江莲成亲前,邢宇不是出去胡天海地的喝了几天花酒吗?我安排人使了计,偏让他回回看得着却吃不着……他憋了一肚子的火,又娶回去一个如花似玉、年轻美貌的小娘子,哪里还忍得住?”
说着,他又得意地说道,“可这事儿又与我有何干?要是邢宇能管得住自己的,江莲何至于流产?”
嫤娘怔怔地着他,好半天才啐了他一声。
这人……
真是太会算计了!
第两百七十五章旧主(中)
第二日,一家从早早起来用了早饭,田骁急急地去了外院,嫤娘则去花厅理事。想了想,她又命秀儿跟着……
其实理家务事倒也不难,有刘芸娘和张凤姐两人管着,嫤娘不过就是盯着她们别出错就是。
而让嫤娘忙碌的,她得管着田府外院的各项产业,且还从婆母田夫人那边接手了一些军营外务来做。
自从上回田骁向她示警,说起公爹田重进很有可能会被调入京中之后,嫤娘也暗自紧张了起来……
若这是真的,她应该早点儿接过手来,毕竟公婆一旦离开瀼州,瀼州的事务肯定大多数都得由田骁来接手。可就算这只是猜测,公婆会一直呆在瀼州,她也应该早些为婆母分忧。
所以,嫤娘一直积极地学习和处理着各项事务。
而到了年底,各种事务都多了起来,先是快刀斩乱麻的理完了家事。再轮流召进外院管事,将外头的产业一项一项理得清清楚楚。
忙过一轮,嫤娘终于将所有的事儿都理得清清爽爽的,也到了午饭时分。
她陪着母亲用过了午饭,又抱着儿子歇了个午觉,醒来后也无事可做,又逢春兰抱着她的儿子奉郎也过来玩,她索性召来了小红果儿豆儿和秀儿几个,说道,“先前有你们春兰姐姐统管着你们几个,可她也成了家,再不好管着我屋里的事了,且年后我也打算让她替我管着外头的事儿……今儿我就把屋里的规矩再重新分派分派。”
众婢纷纷应了一声是。
嫤娘想了想,说道,“小红和秀儿从今儿起,改名为春红、春秀,提一等丫鬟;豆儿果儿升二等丫鬟,回头小红……春红再去挑四个家生子,放在咱们院子里任三等丫鬟。我不在的时候,春红和管事娘子统领府里的事儿,春秀管院子里的事儿,懂了?”
“婢子遵娘子的吩咐!”众婢均齐声答道。
说着,嫤娘又担心春秀是新来的,春红等人会欺生,连忙又说道,“我和你们郎君在南唐时,多亏了春秀和……”
春秀立刻答道,“婢子不敢当,原是郎君与娘子指挥有度。”
嫤娘微微一笑。
见众婢并没有露出不服气的模样儿,她这才放了心。
后来,春秀瞅了个机会,对嫤娘说道,“娘子可还记得原来的碧琴姐姐?”
嫤娘颌首,“她本是皇城司的人,如今南唐事已了,她又去了何处?”
春秀见四下无人,才悄悄说道,“那时娘子与郎君离开之后,我和碧琴姐姐继续留在了府里……因我是新进皇甫府的丫头,被皇甫夫人问了个侍主不力之责,转头就被卖了……娘子放心,不过只是障眼法罢了,买了我去的,也是郎君的人。”
嫤娘先是一惊,后来听春秀解释了,这才放下了心。
想了想,她又问春秀,“后来皇甫府里的人都怎么样了?”
春秀道,“皇甫继勋只手遮天……咱们大宋的兵马都已经打到金陵府了,李煜和小周氏还不知道呢!后来得知宋军围城,李煜惊怒之下,命人将皇甫继勋推出斩首……不料他才被人推了出去,就被无数恨他入骨的军士们活活……活活咬噬至死!皇甫夫人携重金带着幼子被亲卫送走,不知所踪……”
“啊!”嫤娘大惊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