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明月照宋城(219)
放在圆桌外围的,则放着整只烤好的烧鸡,烧鹅,烤羊羔,果脯鸭,七宝蛋羹,鹌子羹,葱泼兔。水产有姜虾,酒蟹和酿蛤蜊等。面食则有撒了香芝麻的胡饼,糖肉馒头,笋蕨菜,汤饼和交子等。另外圆桌上还放着七宝五味粥,肉五味粥,桂花糖粥等。以及用糖莲子糯米糕,羊乳甜糕,红枣糕等好几样甜品点心。
众人手里各持一杯盛满了清酒的酒杯,在田大郎的带领下,朝着瀼州所在的正南方跪拜了下去,口称……
“爹娘在上,儿子遥祝爹娘安好,新春吉祥……”
“儿媳恭祝公爹婆母身子康健……”
“孙儿祝祖翁旗开得胜……”
敬完了父母,田大郎才又带着妻儿与弟弟一家,围着圆桌团坐了下来。
看着一桌子的美食,殷郎喜得和什么似的,不住地指挥他的奶娘,“要这个……要鹌子羹,果脯鸭也要!姜虾好吃……再给我拿个胡饼!娘,叡郎能吃糯米糕吗?叫醒叡郎好不好?糯米糕好吃,蛋羹也滑得很呢……”
众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袁氏耐心地向殷郎解释,“叡郎还小,哪里能吃这些?明年过年的时候,叡郎就能和你一起吃年饭了……”
殷郎听了,转头吩咐他的奶娘,“将这桌上所有的都菜都收一份,咱们留着明年和弟弟一块儿吃。”
听着殷郎稚嫩又关切的话语,众人不由得哄堂大笑了起来。
袁氏看着长子,满心欢喜又一脸的骄傲。
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吃了顿团年饭。
吃完饭,仆从们手脚麻利地撤掉了残羹冷饭,又重新上了一桌子的瓜果茶点。
主子们享用完年宴,就轮到仆从们在后巷吃团年餐了。袁氏交代殷郎看好弟弟,与嫤娘一块儿去了后巷。
不需当值的仆从们已经兴高采烈地守在了后巷里,袁氏见了,对大家说道,“好了,大伙儿也都辛苦了一整年,从今儿起,就好好吃吃,好好歇歇罢!”
既然袁氏唱了红脸,嫤娘就要得唱白脸。
“大少夫人这是体恤大伙儿!可我却还是那句话,能真真正正放下心来吃喝玩乐的,也只有轮到休值的那一拨人……守在府里轮值和听用的时候,大伙儿都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来!毕竟这大过年的,来咱们府上拜年和走动的人可不少,还得时刻关注着府里的灯烛茶水……若是有人敢在新春正月里闹出一丁点的事情来,我不饶他!”嫤娘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等谨遵二位少夫人的号令!”众仆从响亮地说道。
袁氏朝管家娘子点点头。
管家娘子领着几个婆子抬了两个大筐子出来,筐子里装着的,俱是用红封包着的赏钱!
众仆从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都迫切地看着那两个大筐子,心急如焚。
管家娘子朗声道,“两位少夫人的恩典,今儿给大家放些过年钱,也教大伙儿好好过个年!大伙儿都跟着我,一块儿向两位少夫人谢个恩罢!”
嫤娘又拦住了,先由着袁氏牵头,领着众人先朝着向家主和田夫人所在的正南方遥拜,然后袁氏与嫤娘才笑眯眯地受了管家娘子与众仆从们的跪拜谢恩。
跟着,袁氏才命人开始发放起过年钱来。
管家娘子命僮儿开始点花名册,喊到谁,谁就上前按个红指印领红封,另有些上了年纪身体不好已经荣养的老仆,以及一些新出生的小婴孩不能亲到,由近亲属代领之外,几乎人人都领了红封,个个都喜气洋洋的。
领完了红封,管家娘子命众仆入席,袁氏和嫤娘各拿了一杯水酒,领着众人先朝着正南方遥敬一杯,再与众仆喝了半杯,这才作罢——当然,袁氏和嫤娘也不会真的喝酒,不过也只是嘴唇沾了点儿酒水就作罢了。
众仆恭恭敬敬地送走了两位少夫人,这才高高兴兴地吃起了酒菜。
袁氏与嫤娘携手回到了花厅。
今儿是除夕,是要守夜的。袁氏与嫤娘早早商议过,田府人丁不旺,就自己一家人守夜,略显得冷清了些,索性请了寄居在田府外院的清客相公们和他们的妻儿一起守夜。
于是,趁着妯娌俩去后巷处理家务事的时候,外院的清客相公们也已经与妻儿吃完了团年饭,应邀来了雕梁花厅。
想着长夜漫漫,田氏兄弟便命侍卫抬了沙盘过来,兄弟俩与清客们先抓了阄,分成两队……然后拿着长棍,开始了堆起了沙堆地形,还分营列阵,两队人马你防我守的摆军布阵了起来,准备好好演练一番。
殷郎也早与清客相公们的孩儿们玩在了一起。
见袁氏与嫤娘回来了,清客相公们的妻室也都纷纷迎了过来,围着她们叽叽喳喳的聊起了天。
花厅变得热闹起来。
在清客夫人们中,有几位年纪稍长一些的,见识也多,便开始讲起了各地不同的风土人情。嫤娘自幼就没有离开过汴京,不由得听得津津有味;袁氏虽然是从外地嫁入汴京的,却打小儿起就不曾过过舒心的日子……嫁进田家以后,虽然当了掌家夫人,却又被家务所累,也从未出过远门,妯娌俩如听奇闻异事一事,又说又笑的。
众清客夫人们见了,便投其所好,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起了各种各样的异域奇事。
也不知过了多久……
嫤娘早已经迷迷糊糊地睡去,又突然被震天响的炮仗所惊醒!
她勉强睁开眼,才发现了同样睡眼惺忪的袁氏,以及身边几位清客夫人们也纷纷揉了揉眼睛,打着呵欠地坐直了身体。
殷郎还趴在袁氏怀里呼呼大睡。
嫤娘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身上盖着件玄色黑熊皮的大氅……
难怪呢,她怎么在睡梦中也觉得这样温暖。
嫤娘一笑,抬眼朝外头看去,见田骁与田大郎正领着一众侍卫在外头烧炮仗放烟火呢!
她连忙坐直了身子,趴在花厅栏杆处往处看。
——但见处处火树银花,又如星河流萤,那耀眼辉煌的火光在漆黑的雪夜里,将半片天空都映照如白昼一般。
殷郎终于被惊醒了。
他一醒,就看到了花厅外头绚丽灿烂的烟花,急忙跑了出去,大嚷了起来,“爹爹,二叔!殷郎也来,殷郎也来……”
吓得袁氏连忙站了起来,“殷郎回来!外头危险……”
田大郎回头道,“怕什么,有我呢!”
嫤娘的视线一直锁在田骁身上。
他像是有感应似的,突然回过头……
他看着她,正好她也看着他,两人的眼神如粘粘黏黏的蜜乳一般,交织在一起,便再也分不开了。
守完岁,天际也已经隐隐发白。
田骁陪着嫤娘回了歇竹院。
嫤娘总惦记着……今年,不,去年她是新媳妇,头一年离开娘和老安人,也不知昨儿娘和老安人想念自己没有。
只是,夏府也如田府一样,肯定也是要在除夕夜守岁的。这个时候自己就是回了娘家,也是一副精神萎靡的模样儿,娘和老安人见了也会心疼。且今儿初一,是皇室中人与内命妇入宫向官家和圣人贺岁拜年的日子,明儿初二,是外臣和外命妇入宫,向官家和圣人贺岁拜年的日子……
一入宫,规矩就大得很,还是今儿好好在家里休息一天,明儿才有精神和体力入宫。
于是,嫤娘便遣了春兰回夏府一趟,她则回屋里补觉去了。
这一觉,一直睡到了日头西沉,还是田骁担心她睡得颠倒了昼夜,才狠着心肠地摇醒了她。
嫤娘揉着眼睛从爬起来,只觉得自己浑身都疼。
田骁坐在身侧抱着她,浑身滚烫得像个火炉一样……
嫤娘依偎在他怀里,娇嗔道,“二郎,二郎……我不想起来,明儿也不想入宫!入宫累死了,那一身大衣服,足有二三十斤重!宫里贵人又多,见了这个也要跪,见了那个也要跪……我不想去,不想去嘛……二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