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明月照宋城(144)
戏班子这回演的,是一出缠绵绯恻的文戏,讲的是一富商,与结发妻子相伴十年之后,竟然爱上了新搬来的邻居妻子……
富商左右为难。
一面是一见钟情的美貌女子,一面是挺着肚子即将生产的结发妻子。
后来,聪明伶俐的妻子知晓了丈夫心中的秘密,在她的斡旋之下,富商克制住了心中的,与妻子重修旧好;而妻子也与女邻居成了闺中密友。最后,怀孕的女邻居还与妻子相互指腹为婚,皆大欢喜……
老实讲,嫤娘觉得这出戏不伦不类的,还不如先前那个平阳昭公主闹打夫婿来得好看。
看完了戏,她也吃得饱饱的,婉拒了周氏的请饭,她决意要回府去。
可纷纷,绿烟,玉娘和绯儿四人却有些不乐意。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看戏只是过了眼瘾;要是能去街上逛逛,吃些平时在府里吃不上的精致点心和酒菜,再去首饰楼里借着田府的名义讹些金贵首饰,那才划得来!
此时嫤娘已经走到了戏院门口,常平常安躬着身子候在一旁。
四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
就在嫤娘站在戏班子的侧门处,正准备上车的时候,纷纷突然上前抓住了嫤娘的袖子,急切地说道,“嫂嫂!我的好嫂嫂……咱们出来了这么久,早饿了,听说这附近有间玉膳楼,里头的酒菜最是别致,我们就去哪里吃饭可好?”
“就是就是,咱们难得出来一趟,看了戏去吃饭,吃了饭再逛逛首饰楼,添些脂粉首饰,岂不是妙哉?”绿烟兴奋地说道。
玉娘听了,两眼直放光,嚷道,“我还想买两身好衣裳呢!”
嫤娘冷冷地看了纷纷一眼。
小红上前,扯开了纷纷的手,说道,“表姑娘的车架在后头呢!”
纷纷看了看嫤娘的脸色,最终还是垂着头,讪讪地去了后面那辆马车上。
嫤娘带着春兰小红上了马车,垂下了车帘子。
她的车队由常平常字率领着一众侍卫护送着,朝着田府缓缓驶去。
赵德昭一直抱臂站在戏班子二楼的另外一间雅室的窗户前,目送着田府车队渐行渐远。
刚下朝,他就听说她来羽霓班看戏……
他忙不迭地赶了过来。
可在戏班子苦等了一个时辰,他也只能看到她的背影和侧脸而已。
在窗前伫立了许久,赵德昭突然失魂落魄地叹了一口气。
恨不相逢未嫁时!
恨不相逢未嫁时啊……
良久,他才带着侍卫离开了戏班子。
赵德昭一走,田骁就从戏班子里走了出来。
他嘿嘿冷笑。
今天安排嫤娘出来看戏,其实就是为了试探赵德昭。
结果还真教他给试了出来……
赵德昭果然使了人,盯住了嫤娘的行踪!
要不然,怎么嫤娘一出门,前脚才踏进了戏班子,赵德昭后脚就追了过来?
田骁郁闷难当。
看来,是该防范于未然了。
第一百二十章两心知
回到家中,嫤娘仍有些闷闷不乐的。
她索性换了衣裳,找出了当初田夫人给她的那份单子,带着春兰和小红开始忙起了要准备的东西。
这是她头一回管这些事,不由得想了又想,准备按照单子上的分类,一样一样的来准备。
忙了一会儿,她的注意力就被那单子上所罗列的衣裳种类给吸引住了。
只见那单子上写着细棉布中衣十套,缭绫中衣十套,素绸中衣五套……
嫤娘心想,缭绫拿来做中衣,这倒也罢了;为何非要指定细棉布做的中衣?
如今这世道,几乎都是富人家穿丝绸衣裳,穷人家穿麻布衣裳,棉布实属稀罕……还细棉布?
不过,嫤娘自己也有几套细棉衣裁成的中衣。
她知道,细棉衣做成的中衣又柔软又干爽……
想到这儿,嫤娘突然明白了!
田夫人之所以指定用细棉衣的料子给公爹做衣裳,应该是看中了细棉布的吸汗性吧?瀼州湿热,在大热的天气里,绫和丝绸的吸水性都不如细棉布好,所以这就是婆母选择用细棉布给公爹做中衣的理由吧?
嫤娘直接让春兰列了采买单子来,让她出去采买二十匹素色细棉布回来……到时候先给田骁做上十身中衣,她也做上几身备用着。
田骁回来的进时候,正好看到穿着素色衣裙,粉黛不施的妻子正带着婢女在屋里忙进忙出的。
她冷冷地斜睨了他一眼,也没理他,只是一昧向侍女交代着采买东西要注意的地方。
春兰领命而去,小红也去厨房照看晚饭了,嫤娘无事可做,就拿起了放在一旁的针线,坐在窗台下戳了起来。
见她冷冰冰的,面上也没有笑容。
田骁便知妻子生气了。
他有些心虚。
前两天实在是他急怒攻心,但仔细一想,分明是赵德昭起了歹心,与她何干?
她确实无辜……
想了想,田骁走到了她的身边,坐了下来
嫤娘头也不抬,继续一针一针地戳着那块布料。
田骁在她身边坐了好一会儿,她也不肯理他。
他看得真切,她正在绣的,分明就是一块布靴的面子。
粗硬的黑布料子,她每戳一针都有些吃力;而鞋面子的边沿上,绣着好看又别致的云草纹。
田骁有些心疼,低声说道,“做双靴子而已,你何必这样费心……一双靴子统共也就只能穿上一个月不到……绣这劳什子花边边作甚!”
闻言,嫤娘侧过头白了他一眼,又低下头继续绣。
田骁讪讪的。
他本心疼她做些无用功,可似乎……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田骁眼珠子一转,心中估算着她戳针的角度,一见她拿着针的手伸了过来,连忙把自己的头杵了过去……
“哎哟!”
他突然捂着脸大喊了一声!
嫤娘顿时吓得面色惨白!!!
她手里的针戳到他了?戳他哪儿了?不会是眼睛吧?
“二郎?怎么样?快让我看看……”
她急忙扔下了针线,想查看他脸上的伤。
可田骁却一直捂着自己的脸。
嫤娘被急出了一身的汗,快要哭出来了。
他突然用手搂住了她的腰身。
嫤娘看到了他的脸,连忙定睛细看……
可她看来看去,他笑吟吟的,哪有什么伤?
嫤娘一滞。
她明白过来了。
他这是……
吃饱了撑着呢!
她面色一垮,“哼”了一声,松开了手就准备转身离开。
田骁搂着她的腰软语相求,“娘子恼了我?我给娘子赔个不是……方才吓坏了娘子,是我的不是,今天夜里好好补偿补偿娘子如何?”
嫤娘面一红,骂道,“美得你!”
田骁哈哈大笑。
不管怎么样,她总算是肯和他说话了。
田骁不敢再激怒她,便松开了手,放她自由。
“今儿的戏……可还好看?”他没话找话。
嫤娘回过头来又白了他一眼。
“那一出《挽妻心》,是你现让人做出来的?”她冷冷地问道。
田骁挠了挠头。
“是。”
他爽快地答应了一声。
嫤娘又“哼”了一声。
她脸上的表情突然凝固住了。
今儿在羽霓班里,《挽妻心》这出戏,分明就是影射赵德昭的……
可田骁费尽心机让自己去看这么一出线,又有什么目的?这事分明就是赵德昭引起的。
她突然脸色一白,低声问道,“……今天,他也去了?”
田骁心中十分感叹妻子的聪慧。
“是,他也去了。”他痛痛快快地承认了。
嫤娘呆若木鸡。
她算是彻底明白过来了。
田骁让她去看戏,分明就是对赵德昭的试探。
倘若赵德昭有心无意,此事自然不了了之。
但问题是,赵德昭还真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