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他急红了眼想扯,星妤缓缓一叹,说道:“你这么着急想要他出生,可是因为与你同龄的在你面前炫耀?”
他是会被旁人带动情绪的?若不是担忧这嫁了他,心却还飘在空中不肯落地扎根的随风而去,他至于这么努力吗?不过这心思不能透露,太有损男子气概了!
被褥虽被丫鬟用汤婆子暖过,但他们这一通纠缠下来,也已经凉了大半,陆南浔用牡丹花被裹住她,一同靠在床头暂时休战:“除了外人,你就不曾想过你家夫君思子心切是因为年纪大了?世人有几个能活过半百的,你就不担忧你家孩子还未成人,他爹爹就……”
余下的话被星妤纤纤玉指挡回肚里,虽然他说这话是用来吓唬小妻子的,但转思一想,那身强体壮的镇国大将军前一日还在金銮殿信誓旦旦说还要替皇上守卫边疆二十年,后一日人就没了。
命数这个数谁也说不清楚,心中发毛,忍不住“呸”了一口,好在她把脸埋在他怀里不曾看见。
心情稍缓,感觉胸口粘腻腻不舒服,待想明白因何所致,他又惊又喜,颤着手拨开她面上青丝,她纤长的睫毛被泪水打湿,三三两两结伴,鼻子还红红的,明明不能昧着良心说好看,他却觉得美得要命!
给她抹了泪,故作轻松哄道:“广恩寺的大师虽说我不宜早婚,但也说过我寿命很长,定会与发妻白头到老。虽然我喜欢你在床上哭,但你这为以后流的眼泪还是留到以后吧。”
这话并未起到调节气氛的作用,她像八爪鱼一样趴在他身上,声音带着浓浓鼻音,“我们生个孩子吧。”
若是一刻钟前听这话,陆南浔定会开心得不得了,此刻听这话,不免有一股“将士上战场前妻子为他留后”的感觉,再者那事物也是有想法的,不是小妻子说要用就能激战一场的。
为了掩饰自己的不妙,他义正严辞拒绝了小妻子的邀请,“不要在情绪起伏的时候做决定,睡吧,一切等睡醒后再说。”
星妤还要说话,陆南浔以吻封口,半响用大掌盖住她湿漉漉的眼睛,语气带着不知对谁的恼怒,“睡觉!”
翌日星妤日上三竿才起床,用完早膳,便听傅嬷嬷道:“陆府派人送来一些山珍,奴才请她坐下喝杯热茶再回去复命,闲聊时,她说二爷前段时间消停一阵,这些日子又开始折腾,硬是要把外面那个女人接回家中,二奶奶为了这事整日以泪洗面,而大夫人口风似有松动。”
星妤微微蹙眉,“回家瞧瞧。”
作者有话要说:没用的东西,关键时候就不顶用。
你顶用,你使唤顶啊?
☆、扭转局面
女子斜靠在贵妃榻上垂泪,她怀中的稚童哇哇大哭,可并未引起女子关注,她原本清亮的眸子染上一层浑浊,眼角竟生了细细纹路,浑身透着暮年老气,奴才们或悲伤或愁眉苦脸,一室沉闷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星妤疾步上前抱起淮哥儿哄着,待他止了泪,让奶娘抱出去。
夏云舒眼睛划过清明之色,看清楚来者,冷冷一笑,翻个身并不理会。
有情绪便好,星妤推开菱花窗户,又唤丫鬟搬来雕花铜镜放在夏云舒面前,平静说道:“我刚从母亲那里过来,发现母亲房里多了个艳丽多姿的妙人,行事颇具眼色不说,还嘴甜得不得了,最让人另眼相看的是她还通晓琴棋书画,虽说不上精通,但指导孩童还是可以的,听闻你这几日身子不大爽利,母亲便让她近身照顾礼哥儿。”
夏云舒推开捧着铜镜的丫鬟,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看仇人般看着星妤,歇斯底里说道:“你别得意,陆家从未出过痴情种,大哥位极人臣,模样更远胜常人,想爬上他床的女人繁如过江之鲤,说不定那日,你就落得和我一般下场。”
星妤淡淡点头,施施然坐在铺着蜀绣垫子的软凳上,“我便是落得和你一般下场,也绝不会像你一般作践自己。我会悉心教导孩子,维持自己该有的体面,而不是自怜自艾,眼睁睁看着别人把自己的孩子抢走。”她笑如晶莹雪花,声如锋利冰刀,刺得屋内全全被气撑着的女人泄了气,“你不会不知道儿媳和儿子的区别,也不会不知道陆家要的是识大体、懂进退的媳妇。你说你若是把你在陆家立足的根本都丢了,又要去何处寻得高人帮你扭转局面?”
夏云舒干涩的手撑在大理石桌面,牙齿颤得厉害,也不知是身冷,还是心冷,良久侧目瞧她,语气仍在怀疑,“为何来与我说这些?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好不是吗?”
星妤抿了一口清茶,浅笑起来,“确是如此,我先前一直想不明白你为何要对我纠缠不休,如今看你这般,我是想明白了。你欺软怕硬,还太重颜面,你怕我的到来抢了你风头,也怕母亲不再偏向,便是这么个可笑的理由。正如你如今失了夫婿、婆婆欢心,又怕自己敌不过那年轻貌美哄得上上下下开心的,便自暴自弃,以此来掩饰你的恐慌。”
夏云舒修长的指甲深陷掌心,却远没有脑袋一抽一抽的疼,她自小光鲜亮丽,为数不多的难堪场面都被她瞧了去,还被她当面点破心事,这是恼羞成怒,也是无地自容,从牙齿缝剂出一行字眼,“你说出这番话,表面好似为激励我,实际难道不是为了看我笑话?”
星妤并未反驳,“笑话这东西我只爱在书上看,在生活中看我是不爱的,一则将心比心,有朝一日自己落难怕是会祈祷少几个看笑话的;二则看时爽,事后对比起来却拉低了自己眼界,所以做人还是正派些好。我不是以德报怨的主,我来自是带了私心,那女子手段了得,若是任由她发展,事后恐祸端层出不穷,为了这个家的安宁,也为了我耳根子的清静,我来请你振作起来,算是互利共赢吧。”
这话给夏云舒铺了台阶,她也就顺势下了高台,说道:“即是互利共赢,还请大嫂指点一下对策。”
星妤道:“首先你得把自己这副尊容收拾好,也收了世人都不爱看的哀怨之色。”
妯娌俩个来到陆大夫人住的院子,便见那名唤小禾的女子正拿着一叠核桃酥与一众丫鬟站在廊下吃着,这人一对比,味道就出来了。十五六岁的小禾有着一身好皮子,白嫩得似能掐出水来,体态稍显丰腴,却也只体现在上下两处,一双杏眼带着无辜且单纯的神采,吃东西小脸一鼓一鼓的,像个不懂事的小女孩。不过与真正的小女孩站一处,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就像是家养温顺的猫与猛兽脚下撒娇撒痴的野猫之类的区别。
见到正主到来,嬉笑玩乐的丫鬟缩着脖子避走,唯有小禾看不懂人脸色一般捧着核桃酥走近规矩见礼,不好意思笑道:“这是大夫人赏给奴才的,奴才一个人吃不完便请她们一起食用。大夫人这会正在屋里歇息,奴才去给两位主子通报。”
只赏她一人,便是在说大夫人独对她一人另眼相待,请字更是用得妙,进可以理解成半个主子的气度,退可以说是奴才之间的客气。这等明显的炫耀夏云舒听了来气。
星妤淡淡撇了一眼夏云舒,移步道:“母亲待我们亲厚如同女儿,更是一再强调在家不必太客套,你初来不知也是常理。”
小禾神色未变,只红着脸道:“瞧奴才学规矩都学傻了,有大少夫人教导,奴才再不敢忘。”
夏云舒到底没忍住,冷嗤道:“学得再规矩,到头来也只怕用不上。”说完一甩缂丝牡丹长袖便进去了。
陆大夫人撑着脑袋闭目养神,脚下一炉炭火烧得正旺,异常的是她面上并无血色,星妤用手肘推推夏云舒。
夏云舒一咬牙,小碎步走近,跪下哭道:“儿媳不孝,愧为陆家媳妇,这就收拾东西回娘家。”
陆大夫人睁眼,用恨其不争的语气数落道:“你为了一个无足轻重的女子竟要罔顾我们婆媳缘分,还要弃一双佳儿于不顾,这不是对上不孝、对下不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