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家艳妾(110)
“一个时辰以前。”
苏芩狠狠蹙起秀眉,“他回皇城做什么?”
“是太妃病了,传陆首辅去探病。”小皇帝手里还捧着苏蒲给的苹婆,没舍得吃,但在进到里间,看到里头那遍地的苹婆和苹婆皮时,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心痛。
“是李太妃还是郑太妃?”
“是李太妃。”苏浦泽道。
苏芩心内陡然升起一阵不安。她无意识的划着手里的小尖刀,戳到指尖,一阵钝痛。
“姑娘!”绿芜惊呼,赶紧替苏芩止血上药。
苏芩略一沉思,霍然起身,“走,回皇城。”
绿芜和红拂赶紧要收拾东西,苏芩却道:“不用收拾了,直接走。”
苏芩领着绿芜和红拂,刚出里间,就被突然出现的青山拦住了路。“小主子,爷吩咐了,让您在项城等他。”
“我要回皇城。”苏芩面无表情道。
青山一脸为难,“小主子,爷说了,他只是去给李太妃探病,过些日子便会回来接您的。小主子,您就不要为难奴才了。”
“若我非去不可呢?”
青山垂眸拱手,“那就别怪奴才冒犯小主子了。”
苏芩心中一沉。皇城内,必是要出大事。
“郴王和夏次辅呢?”
“尚在项城。”青山道。
“所以只陆霁斐回了皇城?”苏芩的眉蹙的更深,她隐隐觉得,这次的事不简单。
“是。”青山道。
苏芩反身回里间,她坐在榻上,无意识的揪着手里的绣帕。陆霁斐回皇城探病,那必是跟李太妃有关,李太妃如今又跟冯宝在一处……难不成是这三人闹翻了?
苏芩霍然一惊。冯宝这老太监,最是根墙头草,李太妃又是个耳根子软的,若是他趁机挑唆陆霁斐和李太妃之间的关系,那两人之间原本便如履薄冰的关系,真真是一捅就破了。
苏芩紧张的将绣帕都攥烂了,突然听到外头传来一阵急切的马蹄声。
“姑娘,郴王和夏次辅回皇城了。”红拂进来道:“还带着兵马。”
苏芩面色大变,朝帐外喊道:“青山,陆霁斐的人呢?”
青山垂着眼帘,没有说话。
“青山!”苏芩陡然呵道:“我问你,陆霁斐他自己的人呢?他难道是一个人回的皇城?连个人都没带?”
苏芩的声音太急太尖,呛的自己都咳嗽了起来。
绿芜赶紧替她端了一碗茶水来。
青山终于抬眸,他朝苏芩跪下,重重的磕头,然后从宽袖内取出一物,双手递到苏芩面前,“小主子,这是爷临走前,让奴才送还给小主子的东西。”
苏芩抖着手伸手接过,里头赫然是自己那份做妾的文书。
“爷说了,衙门里头已经消案,小主子只要将这份东西撕了,就是自由之身,可回苏府去。”顿了顿,青山又道:“爷又说,夏次辅对小主子情根深种,小主子自能明白其中含义,得以自保。”
苏芩苍白着一张脸往后退,坐到榻上。
这事来的太突然,苏芩直到如今才恍觉,今次的冬猎,怕也只是一场精心布置的局。
从一开始,陆霁斐就知道,他是这局内被所有人针对的人。
位高权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挟天子,以令诸侯。祸乱朝纲,奸佞贼子。这些被冠在陆霁斐头上的名声虽因着那次赈灾之事而有所改善,但却让真正心忌他的人,更加深了警惕。
诸如李太妃之流,她依靠着陆霁斐,又忌惮着陆霁斐。只是她却不知,唇亡齿寒之理。
“青山,我要见项城郡王。”
第68章
掌灯时分, 永安宫内,灯火通明。
宫娥静候在宫门口, 手里提着一盏宫灯,远远看到宫道上行来一人。身穿蟒袍, 头戴春幡,颀长身影被灯光暗色拉的很长,慢步走来, 气势迫人。
宫娥下意识低头, 上前蹲身行礼。
“陆首辅,太妃已恭候多时。”
陆霁斐面无表情的盯着面前的宫娥看半响, 然后才轻启薄唇, 缓慢开口道:“带路吧。”
“是。”宫娥一颤,赶紧起身领路。
殿内,李太妃坐在通着火龙的炕上,身下垫沉香色坐褥,身后靠着缎面金线靠枕, 身旁横设一张炕桌, 上置书籍茶具, 有氤氲茶香细漫而出。身旁候着身穿太监总管服的冯宝。
“冯总管, 你说陆首辅会愿意将锦衣卫交由哀家管理吗?”李太妃撑着额角侧靠在炕桌上,带着妆容的脸上面色不是很好, 依稀可见细长皱纹沿眼角蔓延开来,整个人一瞬苍老许多。
“太妃娘娘不必忧虑。咱们也不是真要陆首辅手里的锦衣卫,只是试探他对娘娘的忠心而已。若陆首辅连小小锦衣卫都不肯交由娘娘打理, 那其心,真是……”
冯宝后头的话虽未言明,但意思已十分明朗。
如今陆霁斐的权势如日中天,李太妃心存忌惮之时,更是想瓜分其几许势力。冯宝顺势在旁推波助澜,这两人各怀鬼胎,便将心思打到了陆霁斐身上。
从李太妃的角度来看,冯宝是个太监,无根之人,对她儿的帝位并无威胁。但陆霁斐就不一样了,龙章凤姿又城府极深的一个人,即使他处处帮衬李太妃,李太妃还是不愿相信其为人。
尤其是现在外头的风言风语传的那么厉害,李太妃这个耳根子软的人,早就听进去不知多少。
对于冯宝而言,他垂涎陆霁斐手中锦衣卫已久,此次以李太妃名义讨要,若陆霁斐给,那便是最好。若他不给,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冯宝想到此,见李太妃似有退意,便赶紧趁热打铁道:“娘娘,奴才听说此次冬猎,项城郡王有意与陆首辅结亲。那项城郡王何许人也,拥兵自重的分封藩王,若是这样的两个人结亲了,那您日后再想遏制陆首辅,恐就是难上加难了。”
身居高位的人,最怕下头的人窜到自己头上来。
李太妃忌惮陆霁斐已久,此次也想借冯宝的手,削一削陆霁斐的锐气。
“娘娘,陆首辅到了。”门帘处传来宫娥的通报声。
李太妃摆正姿势,正襟危坐。
冯宝侧身站在李太妃身边,一张老脸上褶皱如花般挤开。
有长靴敲击在白玉砖上的声音自外殿响起。绣着缎面锦花的厚毡被掀开,走进一身高腿长的男人。
殿内灯色有些黯淡,李太妃恍惚一看,神色一怔。
先帝在世时,李太妃已不受宠,她也是女人,也有欲望。久居深宫的女子,看到男人,特别是像陆霁斐这样的人,别说是那些闺阁姑娘,便是李太妃有时,也难免心猿意马。
“给太妃娘娘请安。”陆霁斐一甩蟒袖,躬身作揖。
“陆首辅请起。赐座。”李太妃稳住声音,但视线却不由自主的往男人身上打量。
陆霁斐撩袍落座于搭着墨青色椅袱的雕漆椅上,正视李太妃。
李太妃下意识偏头,戴着甲套的手端起炕桌上的茶盏,掩袖轻抿一口。
有宫娥捧着漆盘前来上茶。
“听说太妃娘娘身子不适?”陆霁斐姿态闲适的坐在那里,端着茶盏,轻呷一口茶。
男人半垂目,浓密睫毛搭拢下来,衬出半边玉色面容。俊美如玉,堪比风月日华。细薄唇瓣微抿,沾着茶水,修长脖颈半露,喉结明显滚动。穿着蟒袍的身姿宽肩窄腰尽显男人劲瘦力道。
李太妃张了张嘴,有些恍神。
冯宝立刻道:“太妃近日偶感风寒,身子消瘦不少,心中存事,想与陆首辅商议一二。”
“太妃请讲。”陆霁斐敛着眉眼,神色淡漠。
李太妃沉下心来,道:“陆首辅经营锦衣卫多年,出类拔萃,深得哀家的心。哀家想着,如今朝堂局势颇为稳定,但锦衣卫与东西两厂却恩怨摩擦不断。不若将锦衣卫并到西厂,统一管理训练,陆首辅觉得如何?”
陆霁斐放下手中茶盏,抬眸看向李太妃,双眸锐利如暗影猎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