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姑娘生活录(132)
至于三皇子一脉,镇国公府算是倒了。他们没算到宋旭会帮瑞王。誉王的兵马行至雍州被宋旭截了胡,一顿胡搅蛮缠后,京城已有胜负。
京城里钱都尉带着禁军死死控制住宫中,钱胤立了大功,带人围追堵截了镇国公府。
一大屋子,除了苏及远提前收到消息逃之夭夭,其余都一网打尽。
这样一想,确实是没工夫对付秦蓁了。“秋诗,你这几天幸苦了,把院子里的东西点点。奴仆不需要的多给点钱,让他们归家。留几个看院子的就成。”
秋诗点点头,秦蓁的身子已经大好,出了月子变得活蹦乱跳的,不说上房揭瓦,但行动自如不是难事。
是时候回去了,谢梓安最近的一封书信写道。他已派萧生来接他们回京,算算日子就是这几日。
*
秋高气爽,清风怡人。
西南的秋天落叶不多,常青的树叶挂在枝头,难得飘下一片。一只俏生生的芊芊玉手伸在树叶上,用力掐下一片。
小树微微一颤,似在悼念早逝的青叶。
“今个回来,明日回来,今天,明天......”
“你再多扯几片叶子,这树冬天就活不成了。”白术看着秃了一片的小树苗,心里暗暗发疼,这是她好不容易弄来的桑树苗。还等着来年开春喂了蚕,有了蚕沙入药。
“白术姐姐,你说萧生什么时候来接我们啊。”果儿嘟着嘴,把手里扯得细碎的桑叶丢下,跑在门口垫脚张望了一会儿,失望的回来。“说好了这一两日的,怎么还不回来。”
白术翻个白眼,拿了被秦蓁扒光叶子的干树枝敲了下她的脑袋。“你急什么,他还能不来了不成?你看秋诗忙的焦头烂额,你还在想男人。”
果儿被戳中心事,显得慌张:“我没有!我就是想着小姐定是想少爷的,我盼着她俩团聚!”她拍拍身上的碎叶,“我去帮秋诗姐姐收拾东西!”
白术见她一蹦一跳的往屋内跑。摇摇头,果儿的春天来了啊。
*
萧生比预想的来了迟了两天,西南秋季喜落雨,山路泥泞。马车陷在泥潭里,耽误了些时刻。
秦蓁抱着年哥儿,坐在马车里。不知是不是生了年哥儿,男孩喜闹,她晕车的状况好上不少。
秋诗坐在她对面,一针一线的缝着小衣。秦蓁觉着内疚,秋诗为着年哥儿尽心尽力,像半个娘亲似的。
她与秦蓁说过,她并不想嫁人。她喜欢的是陪在秦蓁身边,做着自己爱的事。闲时绣绣花,缝缝补补的很安心。
秦蓁本起了给她在京城找户好人家的心思,秋诗年龄不小。曲嬷嬷私下里同她说了好几次,希望她能物色个好的。
秦蓁刚听见时有些诧异,女子终身不嫁历朝历代可没出几个。一向温柔娴静的秋诗居然有这么前卫的想法,出乎她的意料。
但秦蓁还是应了,秋诗与她幼时为伴,两人是主仆更是亲人。她知道柔弱的秋诗其实有颗坚韧的心,她认定的事不会更改。
人生只有一次,能做到无怨无悔即可。至于旁人的眼光有何惧?盯两眼能把肉剜下来不成?秦蓁看向低头绣花的秋诗,嘴角勾起笑,年哥儿似乎也感受到娘亲的心情,伸手啊啊的要秋诗抱。
秋诗听见小少爷的召唤,放下针线抱过年哥儿。“小姐,小少爷我抱着就成。路途遥远,您先睡一会儿。”
秦蓁倚着软垫上,外头是果儿和萧生的打闹声。好在她还有个丫鬟可以嫁出去,果然啊,成了婚的女子就爱扯鸳鸯谱!
秦蓁想,等回京城了,来年就把果儿洗干净嫁过去!
风吹起马车上的帘子,哗哗作响。秦蓁忆起当年娘亲拉着她的手坐在马车里,听着马蹄声踢踏踢踏的响在耳边。
一样的路,心境全然不同。秦蓁迷迷糊糊的进入梦乡,她想在梦里告诉娘亲,她已经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
秦蓁被扶下车时,还未站稳就被谢梓安揽入怀中。“陶陶,幸苦你了。”
他已听闻秦蓁生产时的凶险,一直心怀愧疚。妻儿凶险之时,他却没在身边。
他紧紧揽住秦蓁,生怕她会骤然消失。在京城里他日日夜夜想的念的都是秦蓁,今日见到心里涌出的喜悦让他知道,这个笑起来有深深酒窝的女子早就刻入他的灵魂。
“你怎么才来接我呢!”秦蓁头埋在他的肩窝,眼里的湿濡蕴了谢梓安的衣裳。“我天天担心你,怕你出事。你怎么才来接我!”她用手锤打谢梓安,说是打却越抱越紧。
“陶陶,都过去了。我们不会再分开了。”他眼中也有湿意,吻着秦蓁的头顶。“我们一家人永远不分开。”
秦蓁想起在抱在后头的年哥儿,招呼着秋诗过来。“看看你的宝贝儿子,可把我折腾死了。”表情嗔怪,用手轻轻划过年哥儿的脸。“我给他取了个小名叫年哥儿,你若是不喜欢就再取个别的。”
谢梓安见那个软糯的小家伙,咧着嘴对自己笑。眼睛又亮又圆,一笑起来还有两个酒窝。“我能抱一抱么?”雷厉风行的奉国侯此时像个毛头小子,手足无措。
想伸出手抱一抱,又怕弄疼他。“一只手托着头脑,一只手扶着屁股就行。”秦蓁手把手的把年哥儿放在他手里,那么小的一团,软软的躺在怀里。
“年哥儿,我是爹爹!”他低头亲了一下嫩嫩的小脸蛋,血脉是一种神奇的东西,哪怕是刚刚见着一面,谢梓安就觉着怀中的一团是他毕生要守护的人。“我是年哥儿的爹爹。”他笑着,眼中都是天边落下的星星。
“外头风大,少爷夫人先进去吧。”秋诗轻声说了句。
谢梓安笑道:“一开心倒是把这事忘了!奉国侯夫人里面请。”
秦蓁看向熟悉的大院门口,还是那个错落有致的庭院,这次她是以女主人的身份回来的!
*
正院现在是谢梓安的住所,瑞王刚登基不好大肆修缮,他仅是简单整理下便搬了进来。
苏氏和谢彦他们仍在府内。
谢梓安把他们安置在偏院,他原来住着的那个下雨漏水,吹风透气的院子里。
他不想让他们死去,他希望他们长命百岁的活下去。感受当年他和文秀受过的苦,那种食不果腹,夜不能寐的日子。
谢彦是单独的一间,谢梓安特意把他分开,让他孤苦伶仃的过完余生。
他曾经问过谢彦后悔么,后悔当年对他及文秀做的事么。
谢彦风度依旧,他似乎对于谢梓安的今天并不意外。
“我知道你与瑞王交好,知道你所谋之事。”他看上去无欲无求“你以为你真能在我眼皮底下为所欲为?梓安你终究是我的儿子,最懂你的还是我。”
“那你为何当年如此对我。”谢梓安压下心中的震惊“你可对我娘有愧疚!”
谢彦摇摇头:“当年是我无能护不住你们母子,让你由长变次,由嫡变庶。那时我见你一次,苏氏就变本加厉的对你们,时间久了,我便不去了。”
他目光灼灼:“对你们我有愧,于你我不是个好父亲,与文秀......”他停顿一会儿,望了眼墙上挂着的文秀的丹青,那是还在乡下时他画的,快三十年了他才能正大光明的挂出来。
“我对不起她,负了她。我不是个好丈夫。”
“那你后悔么?”谢梓安说着自己憋了十几年的话。“如果一切能重来,你还会这么选择么?”
谢彦笑了声,点头。哪怕重来他还是会选择负了他们母子。因为权势是世上最诱人的毒果,稍稍添上一口便终身挂念。
“你不值得被原谅,你就在这看着我娘悔过吧!”谢梓安眼神凶狠,摔门而出,再也没有进来过。
不值得么?谢彦摸了摸画中女子的脸蛋。她还是年轻时的模样,巧笑盼兮,美目生辉。
惩罚么?他早就受到惩罚了,从文秀离开的那一刻他就在地狱里备受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