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月夜,妖孽欲成双(5)

“阿寒,此次出征,你立下赫赫战功,皇上要重重嘉奖你。”哥舒昊望着自己面前那张俊美的面孔,俊逸线条,深邃重瞳,登时心下凛然,记忆如同银针般戳痛他心上旧伤。

哥舒昊不敢再看,慌忙错开眼神,嗫嚅道:“素闻汪将军有女即将及笄,此女才貌双全,且聪慧贤淑,皇上有意撮合——”

“汪忠嗣的女儿?”哥舒寒打量叔父,不吝鄙夷道:“你又在打什么如意算盘?”

“阿寒,你也到开枝散叶的年纪了。”哥舒昊迟疑地伸手拍拍哥舒寒的肩膀,真心实意道:“早晚,你要认祖归宗,哥舒一族将来终归还要靠你。”

哥舒昊眼见面前的年轻人,已足足高出自己半个头,他是哥舒一族中最出色的年轻一代,皇上又那么喜欢他,若他肯听自己的话,哪怕半句也好,他必能为哥舒家光宗耀祖。

但他知道,哥舒家无法要求哥舒寒做什么,因为他们一直亏了他,弥时已晚。

“没兴趣。”哥舒寒似笑非笑,毫不犹豫挣开肩上的手。

哥舒昊尴尬地看着他,尽量让自己忽视对方眼中不加遮挡地距离感与显著敌意。

“你愿任人摆布,为人棋子。”哥舒寒顺手就把酒壶扔到床榻上,任由琥珀色的酒液弄脏了虎皮,冷冷道:“我不喜欢。”

“为父,终究为你好……”哥舒昊艰难辩白道:“汪将军对你赞誉有加,如今朝野之上他如日中天,日后……。”

“叔父大人,信不信,我能让哥舒家权倾大常,也能将你和那老头儿贪恋的狗屁基业,瞬间毁个干净。”哥舒寒好笑地打量着哥舒昊,冷笑道:“不信,你就来试!”

“阿寒……你不懂……为父真心为你谋划。”哥舒昊试图辩解。

“叔父大人,您人老健忘了吧,我没有老子!左车,备马。”哥舒寒打断哥舒昊,肆意笑道:“去夜舒楼,喝酒。”

哥舒寒一边利落披衣,一边大咧咧走向门口,突然想起来什么便回头一笑,诡异的黑眸越发深邃:“汪忠嗣的女儿,她的陪嫁和姿色,都颇有几分吗?不如你自己娶了来?”

哥舒昊望着扬长而去的哥舒寒,遥见其翩翩孔雀翡蓝绸袍,和风飞扬的凌乱黑发,洋洋洒洒的冷傲背影,同样无拘无束。

哥舒昊知道,这个男子仇恨他,虽然他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他郁闷地叹气,狠狠一掌,拍在描金桌几上,震落桌上酒菜,厅内一片狼藉,犹如他纷乱嘈杂的记忆。

多年前,少年哥舒昊曾在大雪山迷路,为异域狼女所救,那女子本是前朝皇女。美貌绝伦,却因天生双瞳被视为妖孽弃于雪山,所幸被野狼谷主所救,收为弟子,遂与野狼一起同吃同长。

青春少年的哥舒昊风流倜傥,大雪封山的几月中,与狼女整日厮守便暗生情愫,她便有了身孕,他本想带着她回到长安禀明父母成亲拜堂,但父亲哥舒知途义正言辞拒绝妖孽进门,硬是逼迫哥舒昊弃了已身怀六甲的狼女,迎娶了长安巨贾的独生女。

哥舒昊起初也曾反抗,终敌执拗不过冷酷的父亲,违心答应了这桩强强联姻。狼女也不知被何人暗下奇毒九死一生,遂而在哥舒昊成婚之日被追杀逃至大雪山,生下孩子没多久便香消玉殒。

哥舒寒同母亲一样,又和大雪山的野狼一起厮混直到十二岁。哥舒昊悄悄把儿子带回了长安,但哥舒知途仍不肯认下这点骨血。

于是,哥舒府上下明里都只说哥舒寒是家里远方亲戚,他要管哥舒昊叫叔父,是庶出中的庶出,饱受冷眼与欺凌。

只是哥舒寒的性子也像狼女给的名字,傲慢冷漠,寒气迫人,挨打受气从不求饶,骨子里就十分硬朗,久了那些势利的小人们也无可奈何。

哥舒寒十四岁投军,他武艺精湛且擅用兵法,行事诡异但百战百捷,在突波兵营中威名远播,自此大常多了一位披散长发,带狰狞兽面的传奇先锋,连哥舒知途也不再敢轻看这青涩少年。

如今,二十五岁的哥舒寒威名赫赫,更深得常皇赏识,风头不亚汪忠嗣。只可惜他桀骜不驯,性情无常,不肯安定,也令哥舒昊十分头痛。

他一直对狼女心存愧疚,所以特别担待这个脾气暴躁的私生儿子,非但不敢责备,还特意为他寻来胡姬美眷在家侍奉,只是哥舒寒并不领情,愈来愈少回府,打听之下才知他已在城外买下宅邸,穷极奢华竟远在哥舒府之上。

哥舒昊明白,眼下这个私生儿子翅膀长硬了,他猜不透也奈何不得。

偏厅里,裴六娘隔窗看着哥舒寒远去的身影,握着鞭子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的面前跪着一个五花大绑的舞姬,显而易见就是刚才跳舞胡姬中,容貌最出色的那个。

舞姬被堵了嘴,眼泪汪汪地盯着裴六娘手中的短鞭,她的身上舞衣破碎,肌肤上赫然罗列着暗红交错的伤痕。

“你,竟敢勾引他。”裴六娘咬牙切齿,扬手又是一鞭子。舞姬白皙的脸颊又增一道伤痕,她呜咽着用吞吐的声音求饶,眼泪早把胭脂糊得一塌糊涂。

“阿寒!”裴六娘扔下鞭子,蹲坐在窗格前,无力地在心底一遍一遍嘶喊,痛彻心扉。

正文卷 5.妖孽

夜舒楼,长安最阔绰最豪华的酒肆。据闻乃流落民间的贵族之女开设,如今的夜舒楼拥有长安最美的歌姬舞女,其中燕瘦环肥,色艺双绝,甚至不乏异域胡姬,更奇特的却是这家酒肆的姑娘们都卖艺不卖身的。

自古男人秉性,“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能有夜舒楼的娇媚佳人相伴,或弄丝弹竹,或曲水流觞,都成为当下自诩文人墨客,梦寐以求的风流艳事。

于是,每每华灯初上,夜舒楼就成为长安王公贵族最流连忘返的华丽之处,歌舞升平,灯红酒绿,风花雪月,奢靡极致。

如今夜舒楼的红主子当属莲弱尘,这妙龄女子,琴声犹如天籁,美貌更举世无双。多少皇族巨贾,不惜一掷千金想一亲芳泽,但这莲弱尘却孤僻古怪,根本不为权势钱财所动。

别说一亲芳泽,一睹芳容都难。早年坊间传闻,莲姑娘每天只弹一首曲,而这入幕之宾要提前一月下帖,随贴要附有诗文,莲姑娘钟意才回,若请帖石沉大海,管你天皇老子,休想见到花魁真颜。

如今,莲弱尘是不夜山庄夜斩汐的心爱女人。而夜斩汐,他拥有大常最强大的暗杀机构,是常皇钦赐的武林盟主,拥有号令江湖的权势。跟了他,莲弱尘便不再见客,能再见到她的人,就更属凤毛麟角了。

这夜,莲弱尘的水吟阁来了一位熟客,那人轻车熟路,留下小厮在偏厅,径直到二层,弱尘姑娘的香闺。

今日,莲弱尘穿了一袭碧色绮罗衫裙,披件浅绿织纹披帛,描着淡淡的妆容,云髻上别了枚羊脂玉莲花金步摇,显得益发的清素脱俗。

她微阖双眸,弹完一曲《梅花三弄》,乐韵悠缓,流畅如水。案几上燃着白莲熏香,香气若有若无,在若隐若现的袅袅烟波中,一双男子的描金乌底靴悄然,落地无声。

莲弱尘微微蹙眉:“难得,你也有雅兴能听完一首整曲?”

哥舒寒找了个靠窗的地方,舒服地依靠着窗框,半天不言语。

“斩汐进宫去了,今天怕回不来。”莲弱尘莞尔一笑道:“芷蓝,煎茶。用前年那坛埋在绿梅花下,从荷花蕊上取下的露水吧,清心降火最好,咱们哥舒将军这会子心火旺。”

哥舒寒失笑道:“清心降火?那我还真得换个地方。听说倚翠院来了几个胡姬,肌肤胜雪,丰满喜人。还有伺候人的功夫,实在招人喜欢,不如改日我约了斩汐兄,同去小酌,赏花,闻香。”

“哥舒将军怜香惜玉的艳名远扬,长安哪个女子还不知晓呢?”莲弱尘反唇相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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