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兰话音未落,殿门被一阵风吹开了。一身艳红衣衫的明月夜笑吟吟的,款款而进。
“长……长公主!”桔梗一见之下,惊得不轻,连手中的酱料碟都打翻了,淋淋漓漓的撒了一身。
“好兴致啊,初冬未央,你们已经烫起了羊肉锅补身。不过这羊肉火气甚炽,要小心胃热化火,循经上炎。小小年纪,若伤了胃,可就糟了。”明月夜瞥了一眼桌上热气腾腾,内容丰富的羊肉锅。
“多谢长公主关心,奴婢们畏寒笼火,想吃些热东西,有了力气,才好伺候主子呢……”见明月夜并未展露怒气,佩兰便大着胆子,一边鞠礼,一边谨慎道。
“佩兰吧?本宫见你气色晦暗,恐怕罹患了重病。赶紧去御医馆寻个医官看看吧。”明月夜笑得甚为温和,不吝关切。
“长公主,奴婢身体一向康健。并无……”佩兰不明就里,刚想反驳,但话未说完,只见明月夜一扬衣袖。随之,一颗乌黑的小丸药已经飞入她的口中。
佩兰尚未明白,药丸已经吞咽下肚,她不由愣住。
“本宫乃大常第一医官,本宫说你罹患重病。必然有本宫道理。难道你没觉得自己右下腹,徒生剧痛?哎,还有一炷香时间,若找不到医官及时破了这碧魂消,恐怕……肠穿肚烂。”明月夜唇角旋起一抹若有若无的轻笑。
“长公主给奴婢吃了什么?”佩兰吞了好几口口水,她赶忙跪倒在明月夜脚畔,连连磕头道:“长公主饶了奴婢吧,奴婢就是贱嘴一张,该打,该打。求长公主饶命!奴婢不敢了……”
“嘴贱?本宫怎么觉得,你倒生了一张巧舌如簧之嘴呢?再说,本宫何时给你吃了什么,难道你们……看见了?”明月夜傲慢的,扫视着几个哆哆嗦嗦的小宫女。她们根本不敢与其对视,都低垂下头颅,狠狠晃了晃,坚定的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佩兰一身冷汗,摇摇欲坠,张嘴结舌,不知所措。
“佩兰,本宫觉得你病得不清。不如给你指条明路,医官都在玉甄殿伺候,你赶紧跑了去,求上一求。或许有高明的医官,能看得了你的……病。桔梗,前面带路,本宫要去探望皇贵妃。”明月夜长眉一扬,不吝冷酷,眸中便再无佩兰此人。
桔梗等人哪敢怠慢,赶忙拿起宫灯,小跑着为明月夜与流千树引路。
剩下跪在地上的佩兰,她愣愣的望着明月夜窈窕背影,口中终于爆出发一声恐怖的尖叫,连滚带爬便往玉甄殿跑去。
内殿之中,一片黑暗与寒冷。
流千树忍不住轻声呼唤:“夜丫头,没事吧……明丫头来看你了。”
床榻里一阵轻微的窸窸窣窣之声,还有低低的饮泣声。
明月夜一阵心痛,忍不住凛声道:“掌灯。给本宫,把这坤宁殿的每个角落都要照亮。还有,若这殿中还敢如此寒冷,本宫便将你们捆了,一并烧炭取暖!”
一片嘈杂与身体撞击的声音,遂而内殿燃起来全部的宫灯。还有小太监慌慌张张,抬进来掐丝珐琅薰炉,里面烧着银丝炭和白檀香。一时间,内殿立时明亮和温暖起来。
明月夜终于看清了,一身晶紫软缎寝衣,披散着长发的夜涟漪,正躲在床榻最里面的角落里,抱着双肩,颤颤发抖。
正文卷 297.震惊
明月夜轻轻叹息一声,她走近床榻,张开拥抱,紧紧抱住了夜涟漪。
后者正低声啜泣着,待看清来人。终归忍不住猛的扑进她怀中,嚎啕大哭起来,像个伤心欲绝的孩子,清凉的眼泪很快就打湿了明月夜的衣衫。
“夜丫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要如此伤心?”流千树站在床榻外面,眼见夜涟漪哭得几乎要断过气去,焦急的搓着两只手,不知所措,心痛不已。
“莫非这些狗眼看人低的奴婢,刁难你了?”明月夜轻轻拍着夜涟漪的后背。她冰冷的扫视着面前,战战兢兢的小太监和小宫女们。
这些人根本不敢与其对视,也都不由自主膝头一软,齐刷刷跪倒在床榻前。不约而同的一边叩首,一边求饶道:“求娘娘饶命,求长公主饶命,是奴才(奴婢)们不长眼睛,怠慢了娘娘。再也不敢了……求主子饶命啊。”
“既然眼睛无用,留着作甚?流千树,把他们的眼珠子挖出来,穿起来放在外面树枝上,喂鸟!”明月夜淡淡道。
“求长公主饶命啊。奴才(奴婢)们是受了佩兰的蛊惑,才做出这般以下犯上的糊涂之举。主子心善,求主子为咱们求情,求长公主就饶了咱们这一回。以后绝对不敢了……绝对不敢了。”求饶的惨叫此起彼伏。
流千树脾气上来,狠狠踢到了几个前面的守夜太监,后者捂着脑袋,根本也一动不敢动。
“姐姐……姐姐……不怪她们,她们也是被逼无奈的……”夜涟漪楚楚可怜的抓住明月夜衣袖,美丽的眼睛哭得像两只红肿的桃子。
“佩兰中了本宫的碧魂消。此毒若无解药,三日后便会肠穿肚烂而亡,过程亦会痛苦不堪。她为何中毒,桔梗想必心知肚明。便好好讲给她们听听吧。看在皇贵妃的情面上,今日本宫暂且饶了你等。但若日后还敢助纣为虐,你们可见识了本宫手段,自然知道后果。不要以为,本宫不在宫中,便不知道,那些罔逆小人背着本宫做下的龌龊勾当。呵呵……再敢怠慢皇贵妃,别说玉甄殿,就是阎王爷也救不了你们!杀无赦!”明月夜唇角旋起一抹阴森笑容,牙尖儿细白冷寒。
趴在地上的一众奴才们,只觉得后脊背上爆出了一层又一层的寒颤,连脑瓜儿顶都是拔凉拔凉的,吓得着实不清。哪里还敢答话,只能加快了磕头的频率与力度。
“下去做事吧……”流千树一挥衣袖,那些太监宫女一溜烟的连滚带爬退了下去。
不多时,煮好的云顶玉清茶与各色精致点心,已经恭恭敬敬送了上来。
遂而,炖好的细瓣冰糖血燕,盛在两盏水晶炖碗中,还撒了新鲜的玫瑰花瓣,也小心翼翼端了上来。
最后,还有专门给流千树准备的硕大果篮,藏着各种新鲜果子。由两个大力的小太监抬了上来,态度不吝谄媚。
“这帮小兔崽子确实该打,那佩兰前几日还跟小爷说,夜丫头的月银用光了,所以连日常用度都各种克扣,茶是旧的,汤是凉的,连果子都撤干净了。还是明丫头有面子啊,您一句话他们便要将花果山都搬过来了。”流千树一边咂嘴,一边调侃道。
“如果有人要把你眼珠子也穿成串儿,挂树上喂乌鸦,你恐怕比他们更能阿谀谄媚的。”明月夜翻了个白眼。
她拍拍夜涟漪的后背,轻声安慰道:“好了,别哭了。既然姐姐回宫了,一切就都有我呢。先喝些燕窝吧,听流千树说,你一天都没有吃东西了,别饿坏了自己身子。”
“我没有胃口……”夜涟漪惊恐的捂住自己口鼻,一副不堪烦扰的柔弱状。她更加紧张的抱住了明月夜,把脸扎进后者的怀中,身体一阵阵发抖。
“姐姐,我想单独和你说说话……”夜涟漪小声道。明月夜不由心中一动。
“流千树,拿着我的金腰牌去玉甄殿,把茱萸她们带回来。”明月夜从自己腰间,拽下雕着龙头的御赐金牌,递给流千树。
她隐忍道:“若黎珏也在,柳姣姣不肯放人。便告诉他,本宫和西凉王会亲自上门,讨还夜王府的宫人茱萸和丁香。他……看着办吧。”
流千树思忖,明白她深意。便点点头,但在离开房间之际,他不忘再次安慰夜涟漪:“夜丫头,别哭了。有什么事,小爷都会帮你解决的。大不了,我带你逃出宫去呗……”
夜涟漪听到此话,她深黑眼眸突然闪过一丝晶莹的闪亮,稍纵即逝。
待流千树走出房门,屋子里便只剩下了明月夜与夜涟漪两人。明月夜带着几分迟疑的轻轻握住夜涟漪的手腕,悄悄诊了脉,果然在她意料之中。她的心不禁又沉重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