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舒寒对我如何,我心中有数。”明月夜清浅一笑:“其实,我并非因为嫉妒或者不放心,才接招那裴绰约的撩拨。若只是感情纠葛便还好,但她出现的实在太蹊跷了。不早不晚,就在柳心玉失势之后。连哥舒寒都以为她早已经死了。怎么就突然现世了。要知道,她和他,都曾是裴门的顶尖杀手。当年她失踪是迷案,她复生更为诡异。看似,她因为心生嫉妒与不满,所以来到西凉王府,与我争夺夫君。但我担心,这背后恐怕还隐匿着,更巨大的阴谋。”
“你的意思,裴绰约与柳心玉联手,意图东山再起?”流千树的眸光凛然,双眉微蹙:“那不如,先下手为强,杀了她以除后患。”
明月夜摇摇头,她若有所思道:“柳心玉当年能够只手遮天,紧紧凭借柳家权势吗?不太可能吧。而且,当年暗夜山庄并未完全剿灭裴门,尚有余孽逃脱遁世。若柳氏与裴门余孽有关联,恐怕这长安城早晚,还会再掀血雨腥风。”
“裴门余孽,又能如何?虽然新皇黎珏没有他老子强。但他有夜斩汐和哥舒寒辅佐,大常的国力鼎盛,乱不起来的。明丫头,你多虑了。”流千树垂下眼眸,沉思道:“不过这裴绰约,怎么看都有股子别扭劲儿。当时,你就不该救她。”
“若她只是哥舒寒的……故人。他心里又如此在乎这个亲人,我又如何能见死不救呢?若非我离开长安后,明堂的暗探一直再搜集裴门余孽的消息。他们发现柳心玉与裴绰约,私下交往甚密,我不会注意到她的。而且,裴绰约一直悄悄的,以西凉王侧妃的身份,在联络京城的知名药馆。我刚回到西凉王府,她便要来给我一个下马威。一不做二不休。我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先让她心有忌惮,才好。”明月夜望着远方的天空,眸中闪过一丝无奈与疲惫。
“对了,柳贵嫔有孕。”流千树突然眼睛一亮:“似乎燕皇黎珏,对宫中的医官并不十分信任,不知被何人撺掇,在宫外遍寻名医。于是,柳心玉推荐了宫外的名医君长笙。因为推荐有功,黎珏还赏了她一些礼物。”
“死灰复燃。柳姣姣有孕,这么快。”明月夜有些担忧道:“那涟漪,可伤心?”
“谈不上伤心。反正她就那样的性子,对什么都不甚在意。黎珏对她,本来也盛宠了好一段日子,但新鲜劲儿一过,也就那么回事了。夜丫头又不是那种会讨男人欢心的姑娘。若不因为她乃夜家嫡女。恐怕她在宫里的日子也难过的很。那柳姣姣并非省油的灯,明里暗里没少挤兑夜丫头。说到底,就不该让她进宫。”流千树冷哼了一声。
“弱尘马上就要生产了。斩汐恐怕也顾不上涟漪。待弱尘的孩子平安落地。我和斩汐商量商量。若涟漪真的不适合在后宫生活,便想办法救她出宫吧。不过,这段日子,我在宫里便还好,若我不在,你一定要多多照看涟漪。我有种预感,这柳姣姣会借着腹中的龙裔,惹是生非。”
“这个,小爷心里有数。明丫头,你也别一天到晚只顾着旁人的事,自己的安全也要放在心上。裴门余孽,我们一起来对付,你可不许瞎逞能,自己独闯龙潭虎穴。还有那裴绰约,你若不方便动手,就让小爷来帮你解决吧。”流千树轻轻扶住明月夜的肩头,低低道。
“裴绰约若与柳心玉联手,不会那么容易就露出马脚,也不会很好解决。不如,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走一步看一步罢。再说,哥舒寒终归紧张她。若无确凿证据,轻易我不会动她。过几日,我去看看亭羽哥哥和雪莲。看看他们那边可有新的消息。”明月夜从身后的背囊里取出一大包新鲜的忘忧果,细心的用木匣盛着,又用软缎包好了。
她把果匣递到他手中。他淡淡一笑,有几分酸涩:“亏得你,还能记得我的事情来。多谢了。”
“与我,何必客气?如今你和阿九也不怎么回湜琦苑,我便每日将成熟的忘忧果采摘下来,用冰块冰着,一起给你送过来。快到冬天了,忘忧果便不会再结那么多。你存好了,慢慢吃。你的法力越来越精湛,想必需要这灵果的数量便越来越大。待到春天,我便在媺园里移植一些幼苗过来。以后,你用来助力修行,便方便多了。”
“不必。还是你带给我,就好。”流千树果断拒绝。他有些孩子气的调皮道:“这样,我便常常能见到你。”
流千树小心翼翼从自己怀中,掏出一只玉白的细长瓶子,也递到明月夜面前。
“紫樱草和白芍药一起炼制的香膏。你闻闻看,喜不喜欢。我知道你如今忙碌,不一定有时间为自己做这个,可你又用惯了这味道。我便试着炼了些……若味道不对,便丢了,我再重新炼。”
明月夜接过小瓶,她假装没看见,他手指上被香火烫伤的伤口。她轻轻将瓶子放在鼻息下轻嗅,遂而展开一个甜美的笑颜。
“就是这个味道,和我娘亲炼制的,简直一模一样。难为你了,流千树。谢谢……”明月夜认真道。
流千树咧嘴一笑,金色的眼眸里,仿佛藏进了许多阳光,璀璨而熠熠生温。
正文卷 292.笔洗
自从温亭羽晋升为刑部侍郎,燕皇黎珏便赏了他新的府邸。
温熙特意携夫人赶到长安,帮忙将御赐府邸修饰一新,还为温亭羽配备了随从与婢女。这最小的儿子终于出人头地,安身立命了。他们也算放心了。
温亭羽在宅子里,遣人种满了翠竹与石斛兰,并为府邸赐名为,听澜轩。这宅院的一草一木,一角一隅,都同他为其取的名字一般,雅致宁静,韵味悠长。
这一日,明月夜悄悄来到了听澜轩。巧的很,温亭羽这几日正因为受了风寒,告假在家中休养。
明月夜屏退了想要禀报的大管家,自己提着从汴京,为温亭羽带回的清茶礼盒与一方笔洗,悄悄走进他的书房。
屋中,温亭羽穿了一身月蓝色轻缎长袍,内衬牙白的绸衫。长长的发束在头顶,罩了一顶暗黑织金线的网冠。映衬出面如冠玉,朗目星眸,唇红齿白的少年如玉,温朗俊美。
他站在楠木书几前,正挽着袖子,擎着一只竹刻花鸟纹毛笔,在洒金笺上描描画画,眼神专注而认真。
他的身侧,站着雪莲,正在小心翼翼的研磨。她穿着一身鹅黄衫裙,束着双发髻,各插着一枚玉蝶点翠的金步摇。两个人站在一起,郎才女貌,珠联璧合,十分的赏心悦目。
明月夜微微一笑,轻轻推门而入。屋内燃着迦南香,一线云白,正扶摇而上。
温亭羽听见门响,抬头一望,只见门前站了一位红衣佳人,唇边染着浅笑安然,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人。他心神一动,手腕一沉,笔尖上的余墨滴下,渲染了一团花晕。
但他已经顾不得字画,扔下手中的毛笔,疾步便迎上去。那一线香气,也被他惊得东倒西歪,终于散了宁心静气的笃定。
“十七,你回来了。”温亭羽迎上明月夜,接过她手中的礼盒,又拉着她的手径直走向茶几。
雪莲终归愣了一下。她将温亭羽扔在一边的毛笔拾起来,小心的挂好放入笔架,才追到他们两人身后。不易察觉的,她黑白分明的眼眸中,流露出半分淡淡的哀婉与无奈。
当她出现的时候,他的眼中便只有她了,一如既往。
“姐姐来了……”雪莲笑着拿起了紫砂壶,冲洗着几只茶盏,动作熟练而优美:“来得好不如来得巧,刚刚煮好的金边玫瑰普洱茶,正好到了第二泡,正是颜色与味道最妙之时,请姐姐尝尝吧。”
“雪莲,给十七别用这俗气的茶盏,待我取了那宜兴海棠盏给她用。”温亭羽忙不迭的转身,飞奔而去。雪莲愣住了,倒茶的动作有些尴尬和迟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