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鸾凰(4)
林轻安公子神色坦然未变,仿佛我才是迟到的那一个,转身对我道歉:“姜小姐,方才在下多饮了几杯,怕会唐突了佳人,去竹林里醒了会酒才来……”
他抬头看我,眉梢一挑,似是有些许惊艳,然而语气仍旧平淡疏离:“让姜小姐久等了。”
我娘的脸色变得很差。
她拉过我的手,扭头就走,冷冷甩下一句话道:“林公子不必致歉,是我们芊芊耽搁了公子的时间。”
林夫人还想和我娘说什么,丞相府的侍卫已经挡了上去,我和娘走出很远,还能听到林夫人斥责她儿子的声音。
像是愤怒极了。
当晚,我娘和我爹都坐到了厅前,他们二人的神色,都分外凝重。
“今日的事,是我太过草率……”娘亲一手扶额,低声叹道:“林轻安的父亲作为史官,从前跟着上过战场,我爹救过他一命……我以为他们不会亏待芊芊……”
我听了以后,顿时更加崇拜外公卫诏,没想到他老人家当年叱咤沙场时,还救过太史大人。
“这都不是问题,我只想知道一件事。”我爹端起茶盏,看着我问话道:“今晚那男子到底是谁?”
我沉默半晌,实话实说道:“晋王夏侯渊。”
我爹闭上了双目。
“罢了。”他放下茶盏,缓缓站起来,背影像是苍老了十岁。
“该来的,早晚都要来……”他走到厅前侧门处,低声若喃喃自语道:“都是一群混账……老混账和小混账……”
从这日起,再没达官贵人来我家上门提亲。
我起初还不明白,后来我爹的脾气越发暴躁,甚至在书房砸起了东西,我才感到事情不妙。
这年九月十七那一日,从宫里头传来一道圣旨。
“敕曰:兹闻姜氏之女芊芊,少而婉顺,长而毓秀,容姣兰晔,玉质蕙心,礼教夙娴,珩璜有则,特赐为晋王侧妃,当常得侍从,弗离朝夕。”
圣旨中甚至没提到礼部和钦天监,也没提到良辰吉日。
娶侧妃而已,一顶粉轿从侧门抬进去就好,哪里用得着那些繁琐的章程。
我娘当即晕了过去,我爹的脸黑成了锅底,宫里来的那位公公,放下圣旨立刻就跑了。
作者有话要说:_(:_」∠)_感觉大家不是很喜欢这篇文的调调。。。怕贴完会被打〒_〒求留言求分分〒_〒
☆、玉碎
院子里的秋海棠落了一地,素红深浅,映灯阑珊。
我娘今日滴水未进,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从早到晚,不曾迈出门槛一步。
清晨时分,宫里又一次差人来丞相府传旨,粗略告知了淑贵妃和晋王敲定的日子,打算下月初六就让我嫁入王府。
宫里头的那位淑贵妃娘娘,正是晋王夏侯渊的生母。
我端着托盘和食盒站在我娘的门前,却听到屋内传来爹娘的谈话声。
我爹的声音比往日要低沉许多,带着无可奈何的喑哑,“子琳,事到如今,你也看开点吧。”
“我是想看开……可我娇生惯养了十几年的宝贝女儿,就要嫁给别人做妾了……”从小到大,我都没见过娘亲哭,可现在,她已经开始泣不成声地哽咽道:“你真的没有办法了?你真要眼睁睁地看着女儿掉进火坑里?”
我爹默了很长时间,他最后说出口的话是:“若是早知有今日,当年我宁愿不入仕。”
娘亲悲极反笑,她的笑声沉闷且低哑,“嫣然也没有办法?她是正宫皇后,是芊芊的亲姑姑……”
“她如今被皇上禁足在椒房宫,自身尚且难保。”我听见爹闷咳了两声,喉间似是有块咳不出的浓痰,“变数来得太快,我尚未准备,赐婚的圣旨就到了……”
我爹的声音越发低下去,“为今之计,唯有辅佐晋王登上帝位……望他能看在我的份上,对芊芊好一点……”
我端着托盘离开了这里。
夜深,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我撑着伞在庭中站了一会,深秋的雨,即便再小也是寒气彻骨,水雾阴弥。
“芊芊?”有男子低声唤我。
我撑着伞转身,见到了全身淋湿的夏侯渊。
“明明马上就能娶到你,”他轻笑一声,毫不掩饰心中悦然,“还是想见你。”
他往前走了一步,伸手像是想抱我,但转眼看到自己衣服上的水滴,竟然收回了手。
“哪里能称得上娶……”我接话道:“我是晋王殿下的妾,该用纳这个字才对。”
我将伞柄递到他手上,“殿下好走,芊芊不送。”
我提着裙摆路过他。
他一把拉过我的衣袖,反手扣住我的手腕,俯身狠狠吻了下来,并且越吻越深,带着雨水的手伸进我的衣领内,冰冰凉凉,引得我全身都在战栗。
“你就算是把我当成随意玩弄的妾……”我嗓音微哑道:“也别在这里……”
“随意玩弄的妾,你便是这样想的?”夏侯渊停下了所有动作。
我默不答话。
“我知道你出身世家心高气傲,但我一心只想早点得到你。”他揽上我的腰,薄唇灼热印在我的耳畔,就连呼吸也是滚烫的,“别怕,王妃之位会留给你,将来,皇后之位也是你的。”
我侧过眼看向远方。
珠玉如帘,顺着伞沿蜿蜒流下,我不知道自己是在看朦胧如烟的雨色,还是在看远处巍峨若山的宫墙。
十月初六,晋王府来了人接我入门。
因为是立侧妃,并没有让晋王夏侯渊亲自来接的道理,所以丞相府的门口,只停了敲锣打鼓的仪队和一顶四角挂银铃的花轿。
我梦中曾经多少次出现的,心上人雄姿英发红衣怒马来娶我的画面,往后也只能继续出现在梦里了。
不,不会再出现了。
来相府道贺的达官贵人仍旧有很多,红包赠礼贵重而奢丽,人人看起来都洋溢着喜气,只除了我爹和我娘,和我那从边疆之地赶回来的外公。
我一直在对镜发呆,喜娘手中拿着精致的木梳,仔仔细细地梳着我的长发,口中不断说着赞叹的话,“小姐生的可真漂亮,就连这头发也滑的像是上好的绸缎一般……”
她的声音好似含了蜜糖,透着股佳节欢庆的喜乐,“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姑娘儿孙满地……”
喜娘唱完这首歌,便转头小声问一旁的侍女,“红盖头呢?”
在大楚,只有妻子嫁给丈夫时,才会戴上红盖头。
她一问完,自己也觉得失言,反应极快地改口道:“将那只红珠簪花拿来,配小姐定会更美。”
锣鼓喧天,花炮声响,直到踏出门槛,我才发现爹娘给我的陪嫁有多少。
十里红妆艳,几乎要铺遍整条长街,而扛着那些嫁妆的,都是我外公所带的三军子弟。
娘亲一手扶着我上花轿,她的眼中尽是泪光,却一直在强忍着不哭出来,“芊芊,王府不比相府,今后爹娘不能再护着你了……你照顾好自己……”
“我会的,爹娘也要保重。”娘亲的手非常凉,我握了半晌,还是没有缓过来。
当晚晋王府内,灯影婆娑,红烛高照。
夏侯渊推开门走过来,带进一阵混着酒气的冷风,他挥退了守在我身边的侍女,长身玉立站在我面前。
他一身红衣,眸色清冽不见醉意,温热的指尖从我的耳垂摸到脖颈,低低叹息一声道:“你终于是我的了。”
他将我按倒在床上,覆手上来解我的衣襟,我呼吸渐快,一时间不知道应该看向哪里。
“别怕,看着我……”夏侯渊捏过我的下巴,从我的唇吻到耳垂,“哗啦”一声裂帛惊响后,将我身上被他撕烂的衣服扔到了床下。
他在我耳边低语道:“芊芊,我会护你一生无忧。”
这一晚,他非常温柔,可我还是很痛,他在我耳边一遍遍叫我的名字,声音沉缓柔和,比他身上的酒气还要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