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还朝(出书版)+番外(85)
而当一切进行完毕的时候,苏袖已经气若游丝,毫无气力。她瘫软在床畔,就如同自己死了一回般,再无动弹的能耐。
萧茗用那结实的臂膀将其搂在怀中,看着那张因为自己而近乎昏迷的睡颜,心中一阵满足。哪怕是很多年很多年后,萧茗也还能记得这山谷间的日子里,他们相拥而眠,他们抵死缠绵,他们就在这床榻之上,感受着属于彼此的温馨时光。没有他人的干扰,没有江湖的纷争。
她恬静的侧面,娇小的身躯,惹人怜爱的气息,无不让萧茗在此时感到万分的珍惜。
或许,就在那一刻,萧茗是真的想要将她留在身边。
也就像她所说的那样,整颗心里,满满当当的都是她。
明光初起,照进小屋的时候,反倒是苏袖先醒。
她绯红着脸看着床褥上染上的朱红梅花印,颇有些依依不舍地下了床,揉着浑身酸痛的筋骨走了出去。
晏雪顶着黑眼圈正在捣药,看见她的时候冷哼了声,“可怜我老人家睡都没睡好。”
苏袖面皮没那么厚,十分不好意思。却又生怕他吵醒萧茗,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才着紧地走到院中去收洗好的衣裳。
“放心,若是你一切进展顺利,此刻他应该在闭气养息。”
“何为闭气养息?”
“便是消化你那些内力,融为一体。短时间内醒不过来。”晏雪明显睡眠不足地打了个呵欠,想起萧茗暂时醒不过来,他撑着腰骂了句:“越想越觉着有些不值,你为他牺牲那么多,你到底哪里不好……”
苏袖自己上前软言安慰着,“好啦。我就是比她迟了一步而已。”
迟了一步,是否就会错过。
她摇了摇头,手放在已经干透的衣裳上,“好歹拥有过,也不会后悔。”
晏雪呆了一呆,清秀的面上忽然挂出些微哀伤,旋即转身,将药钵中的草药用力捣碎,然后用力踹开客房的门。
苏袖跟了上去,“这又是在做什么呢?”
“你不想治好你情郎的脸吗?”晏雪没好气地说。
苏袖谄媚地笑,“大概需要几日呀,晏大神医?”
晏雪毫不客气地道:“你再陪他睡五个晚上,保证第六日还你个十全十美的男人,就是这夜夜笙歌,老人家我很寂寞啊。”
看她喜出望外的模样,晏雪也与她十分熟悉了,还不忘记刻薄几句,“偏就是要送给她人的,亏你放得了手。”
苏袖心口一疼,促狭道:“晏大神医你不是济世救人吗?怎么这么喜爱替我伤上加伤。”
晏雪将捣碎的药涂在沉睡中的萧茗脸上,才悟起来道:“待会儿我要细看下你体内的毒。”
晏雪其人,与凤以林关系匪浅。白锦也说过。但他正是忍受不了隆恩浩荡,才离开了皇宫隐居在这山林当中。幸好他并非当真是朝廷那派的人,否则苏袖与萧茗哪里还会有命离开此地。
当晏雪的手从苏袖腕处离开的时候,他当真是忧心忡忡了。
“你这蛊……恰恰是很多年前与我不太对付的另一位宫廷蛊医司南凤的手段,司南凤的行径我一向不齿,便是其并非有济世救人的想法,而是借医人不断求手段高明、武道至上。”他睨了眼苏袖,“你何时竟能惹到司南凤?”
苏袖明白对于晏雪这般清静无为的人,最好不要再将江湖纷乱带给他,所以她收了手,轻声道:“并非司南凤,而是九天门云连邀。”
“九天门为何要对你行这等狠烈做法?”晏雪更是惊讶。
想起水运寒,苏袖的心中又是针扎地疼。
“九天门与地狱门向来鼎立江湖,争斗不断。云连邀希望借此能控制我来害门主而已。”苏袖简明扼要,没有细究其中更多因缘。
晏雪点了点头。
“司南凤最骄傲的,便是他太过喜爱的蛊毒。我一生破过他三百六十余种蛊毒,想不到今日居然还是牵连而来。”
听他如此说,苏袖连忙起身,斩钉截铁地道:“我的毒不需要治,更不需要你与其博弈,我不喜欢将你再牵累出来。”
“可是这子母蛊若是不除,你便只有一年的命数。”
“那又如何?”苏袖挑眉,“生生死死总有时,梦醒黄粱都是空。”
见其还是忧心忡忡的样子,苏袖反倒是软言安慰着晏雪,“是我不让你出手,正如同你本已归隐山林,我不想让司南凤发现你的踪影对你纠缠不休。何况九天门云连邀始终是正道盟盟主,行事不会这般不顾道德,所以他一定会给我解药的,你放心。”
她的运寒大哥……一定不会不管她;但是云连邀,呵,说这般话的时候,自己都没底气。
晏雪这才作罢,不再纠结于这与司南凤的宿命渊源,为何到此还不结束。
正在此时,萧茗已经赫然起身,盘腿之后真力运转,只觉内力比之以前,不减反增,而与原先时时刻刻火烧火燎的感觉大相径庭的,便是这热气已经变得温暖,与另一股清气,结成两股自然之力,不再是横冲直撞,而是自由舒畅地运行着。
这一着哪里是萧茗能够预料到的,他赫然像是明白了一样,跳下床冲了出去,只见晏雪正蹲在他自己种的那小畖菜地上拔着杂草,头也不抬地说道:“你娘子在做饭。”
明明是他故意说给自己听的,萧茗的心头却流出了几分暖意,转过身去,不远处的灶房里,苏袖正垂头切菜,不施粉黛的面庞上尽是细汗,因灶火升腾而微微染红的颊上仿若涂了不染自红的胭脂,何等的清丽可人。正是这等若小家安满的情形,让萧茗心中方才勃然的怒火,尽数消弭。
他如何能怪她。
哪怕是骗他入瓮的计策,却也是要替他疗伤的方法。大丈夫大英雄又怎能偏执一时,而不着眼于当下。当下便是:站在那里的女子为了他萧茗付了心、付了身、付了半生功法、付了一切,是他萧茗的女人。
想到这里,他再不能生出对她发怒的缘由,而是大步走进灶房,立在门旁。
苏袖正沉在自己的思绪里,哪里注意到萧茗,等到阳光尽数挡去,才瞬间反应过来,抬眼看去,突然噗的一声娇笑了出来。
显然此刻萧茗的状态并非太好,昨日他赤裸着上身站在院中与晏雪话事,然则今日面上却覆着绿油油的药,身上还穿着晏雪那不够身量的衣裳,怎么看都有点损这地狱门门主的威风。
萧茗才不管这些,上前就搂住苏袖的柳腰,沉声道:“我值得吗?”
在萧茗自己看来,他并非是个值得托付的人,更不是个会有女人倾慕的人。全在乎自己的外貌丑陋、行事乖张,但偏偏如此,面前站着的却是他再也不会怀疑的女子。
苏袖挣扎了下就软软地靠了过去,柔声道:“值得不值得,只有我自己心里清楚,没有什么可以公断这种值得。”
他一点都不可悲。只有他自己晓得得失,谁也评断不了。
萧茗忽然想起林中她与风子轩的那句触动人心的对话,再不多言,紧紧地抱着这个属于自己的珍宝,心底更是矛盾、错乱,她想要的他自己都不知道给不给得了,只有当下,便是永远。
“啊!菜糊了!”鼻内忽然闻见一股焦味,苏袖大喊了声,手忙脚乱地冲向灶台。
而晏雪也闻言赶到,捶胸顿足,“我老人家种了那么久的菜啊!”
在这山间小谷,分明是时光如流水。
苏袖与萧茗二人,再没有比在这里更一心一意的了。极尽缱绻,分外浪漫。
五日之后,苏袖甚是紧张地站在萧茗端坐着的木凳面前,看着晏雪用一个颇粗的针挑起覆在他面上的药,一点一点地去除之后,萧茗忽然抓住晏雪的手,柔声对苏袖说:“你先出去。”
苏袖不应,甩手撒娇。
晏雪被这两人闹得毫无办法,索性瞪眼道:“你夫君明显是不好意思,想洗干净脸再让你看一张完美无缺的面相,亏你聪明一世,快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