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还朝(出书版)+番外(7)
“走,进去吧。”
苏袖抵在洞壁上,十分紧张。
说到底,她还是害怕。生怕自己一个失误猜错,满盘皆输。要是被发现了玄天八卦,她就小命休矣。颤颤巍巍地跟在萧茗身后走到内洞前,苏袖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里了。
萧茗高大轩昂的身子抵在门口,完全挡住了内中情形。只是他并未立刻进入,而是忽然转身道:“你还有机会反悔。好生考虑。”
苏袖却是想起了那天狼崖的禁地,若是以往,自己根本不可能离天狼崖那么近,所以她怎么舍得去反悔,更不可能于此刻放弃帮助萧茗。
她深吸了口气,硬着头皮回道:“没问题,奴婢会尽全力努力。”
萧茗虽然没有说话,但显然是极为满意的,抬脚便入了向外冒着烟气的内洞。苏袖此刻紧张到了极点,幸好她挪到后洞后,顿时舒了口气,后洞之中有两汪泉水,一碧一白。
萧茗皱眉心想,若不是这两汪泉水的阴阳属性,哪里会需要个女子帮衬。往年都是地狱门的祖师爷寻其命里眷侣来此陪同,到了自己这代就变成了圣主子,一想起绯夕烟,他的心情陡然变坏,冷哼了声,自己先入了那白色的泉水旁。
苏袖赶紧跟上,作为他的侍女,习惯性地就去替他宽衣。
“你直接去旁边吧。我自己来就好。”萧茗闭眼说道。
“是,门主。”苏袖松开手,转身朝着隔壁的小洞走去。
一线眸光,忽然转向她的背影,而她,毫无察觉。
是夜,依萧茗所说,要在这泉中泡上三日三夜。
隔壁声音全无,想来应该休息了。苏袖其实又累又饿,这泉旁早备了些清水,是为了他们闭关所用。只是自己此刻,心中有事儿,水也来不及喝上一口。
她偷偷地爬起出了水。虽内疚不已,但依然迅速地把衣服套在身上,蹑手蹑脚地朝着洞外爬去。她不敢走,怕被门主发现,实则现在也在赌一把,赌在这汩汩泉水声中,自己的声音会被掩盖在其中。
苏袖一路出了洞,再朝着西南方那个石柱小丘跑去。那里正是八卦图上所示位置。
轻功直掠,便是上了小丘之上。望左望右,凡目光及处都是杂草丛生,只有这个小丘却是平整无比。
难道小丘之下有什么?
她思忖着,却不敢待太久,银牙轻咬,蹲下身来查探了脚下土壤,入手皆是红色细密的沙土。
月轮悬空,明辉闪耀。寂静的大山仿佛巨兽卧睡于旁,一阵狂风刮过,似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恐惧,怕是下一刻就要有只野狼跳出了。
心仿佛跳到了嗓子眼,苏袖觉着这是自己此生最大的一次冒险,背着门主,用尽心机。
手底发力,一股暗劲直透石丘,她只愿快些将这里面暗藏的东西寻出。
恰于此时,一条通体透明的蛇受了惊扰,从地底钻出,直直地朝着她的手咬去。
待她反应之时,那蛇牙眼瞧着就要划破皮肤,幸好她及时收回,另一掌快速切下,却被负隅顽抗的蛇尾抽中。
生怕动静太大会引起萧茗注意,她连退几步,迅速上掠,在光洁如镜的山壁上死死卡住。
呼吸急促,发丝凌乱,苏袖不由得心生悔恨。此番出行非但什么没找到,反而弄得自己灰头土脸有些狼狈。
那透明的蛇在地上游走半晌,吐着蛇信龇牙咧嘴,见其忽然消失,无人再行惊扰,甩甩尾巴又钻回了土丘之中。
眼瞧着时间有些久了,她不得不先行放弃,好歹已经找到这里,待日后有机缘再说。
深喘了口气,她颇为失望地飞下了土丘,急急地朝着来路走去。近了,却为何会有种恐惧的感觉?苏袖眼皮微跳,抬起头,就看洞前立着一高大的身影,若来自地狱的修罗,阴森可怕。
“你在做什么?”
“方才去内急了……委实怕弄脏了泉水,所以走得有些远。”她将想好的理由抛了出来,心里已是若擂鼓响,紧张到极致。
“这样。”
萧茗也未说其他,而是淡淡地睨了她一眼。返身回了洞内。
此刻的山洞被夜明珠照耀得明亮如初,而苏袖垂首不语。忽然只感觉到面部劲风袭来,下意识地轻摇柳腰,若回风流雪般,便自躲开对面的掌风,却在下一刻呆愣原处,被萧茗一把按在了墙上。
“我是从来没想到,我的侍女居然如此心机,藏了整整十年?”
“不是,门主你听我说……”
“怕是五年前的爱睡在树上,也是个骗局?”
苏袖拼命地摇头。明明可以再挣扎一二,但是面对萧茗她却半分武艺都使不出来。转眼她便被狠狠扔出,跪在地上,抚着自己的脖子重重咳着。
怎么办……被发现了吗……
萧茗的话响在头顶,冷到极致。“为什么不反抗了?你的武功应该学得也不错?我倒是没想过,自己的身边居然藏了只狼,狼子野心。”
苏袖的心彻底凉了。
“何门何派派你来的?”见其不言不语,萧茗的声音愈冷,“你还记得曹新是怎么死的吗?”
曹新!门主竟然将自己当做曹新那般的人!那是来自名门正派的细作,而她自然也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是被萧茗活活逼死,死无全尸!
瞳眸陡圆,她不怕死,但她怕被误会。
“门主……苏袖原名元袖。”
面露哀戚,苏袖终于还是银牙咬碎,索性将自己的身世和盘托出,眼泪止也止不住地流着,返回到十年前那令她痛不欲生的夜晚。
十年……北海!
十年前正是大元孝武帝陨落之年,他一艘船整整烧毁在北海上。
十年前也是水运寒将这苏袖从北海岸旁带回山上的时间。
那一年发生了很多很多事情,改朝换代,江山易主。她的荣华生活自那日起,翻天覆地;从那以后,她只能屈尊双膝,从一个被人服侍的长公主变成了服侍他人的奴婢。
旧梦不再,从此单花飘零……
果然……萧茗的目中闪过一丝蹊跷,若是如此,这苏袖当真是那大元孝武帝的血脉?这次究竟能不能信她?
“苏袖此生并无其他想法。能好好侍奉门主便好,更无二心,门主您若不信,拿走苏袖的项上人头便是,我绝不反抗。”
大元孝武帝的血脉啊……
“如何证明?”
苏袖颤抖着唇,单手掐在自己的衣领上,分外矛盾。父皇那凄楚万分却又狰狞不堪的脸忽然出现在脑海,惊得她连退两步,凄声说:“方才……奴婢便是去寻找玄天八卦,当年父皇留下的江山遗物。”
玄天八卦!萧茗的眸子再度一紧,他豁然转身,看向苏袖。
只见其瘫软在地上,已是强弩之末的态势。
噩梦。将侵袭了自己十年的噩梦重新讲述一遍,是多么大的心灵创伤。她抚着心口,只觉痛不欲生。
“你可知……”萧茗冷冷地说:“若我将你送往朝堂,你便当真是死无葬身之地。”
苏袖颓丧坐在地上,默默地点了点头。
她自然是知晓,自己这大元血脉本对凤帝江山毫无威胁,但是那玄天八卦确是对方心中的刺。若是被送去宫里,凤帝一定会使尽手段寻出那玄天八卦。
“而门主你可得黄金万两,享尽荣华富贵。”泪水无端。若是他……要自己去死,当真无妨。萧茗缓缓坐回石凳之上,直视着缩于墙角兀自落泪的女子。
忽然他伸手猛然一收,将苏袖扯至自己面前,强迫其紧紧贴在身前与自己相对。
五年前,也是那双清水一样的眸子,让自己信了她。
也难怪当年她能残存着让自己难以忽视的贵族气质;而今,做了自己五年的侍女却是被消磨殆尽了。手轻轻地从她面庞滑过,渐渐滑至腰间,这分外柔软的身子,酥若无骨地靠着自己。
“一个前朝公主,我若是不送往朝廷,还能用来做什么?”他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