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还朝(出书版)+番外(33)
她不禁开怀地笑出了声。总算是寻见了大元的根,总算是……
只是,苏袖她的确是个女流,真的可以吗?
国仇家恨,她拥有的绝对不比苏袖少,她似乎还记得就是战乱纷飞的那年,白晴姨将自己接进宫中,抱着自己痛哭。
这个倾国倾城的女子,望着半面阴霾的天际,柔声说:“白晴自问从未对不起苍生大地,也自问一直都劝慰皇上善待疾苦百姓,只可惜皇上身染疾病已久,又如何能挡奸臣当道。可恨……白晴不是男子,无法立于朝堂之上,无法冲锋于狼烟之间,无法斩灭那些将‘狐媚王朝’这四字冠于我身的奸臣贼子。”
白锦听着,也跟着哭了出来。
白晴蹲下,拭去白锦脸上的眼泪,“不许哭了,白晴姨就是感慨一下。”
落落余晖,偌大的宫阙,四野宁静。白晴裹着红袍,看着远方,“白晴此生,只希望能跟着皇上,他走、我走;他留、我留。锦儿,你就记住,白晴与白家毫无干系。苍天之下,白晴只有一个皇上。”
苍天之下,白锦只有一个大元。
这已然是个执念,深种其根,早已长成了面前的老桂树,近似百年花。
五日之后。珍宝大会终于开始了。
苏袖虽然如今头上盖着个白家妇的好名声,却实在担心露了行藏不敢太过张扬,于是又扮回了唯唯诺诺的苏袖小书生,着白锦笑了好半天。
苏袖白了她一眼,正了正自己的衣冠,“只许你假凤虚凰,不许我女扮男装吗?主要还是怕下头那么多人,有人认出我来,到时候告诉门主便前路堪忧了。”
白锦也觉她说的有道理,便由得她去了。
这时有人前来唤惜香公子上香,之后就要开始珍宝大会的仪式。白锦招来神出鬼没的墨昔尘来替苏袖解惑,自己先行去了天井处。
苏袖这几日被墨昔尘连番摧残,也不大怵这人的冷言冷语,口中还十分欢喜地唤着:“师傅师傅,你瞧我这身小书生样子,比白锦像男人不?”
墨昔尘抽嘴角,“差得远了。”
苏袖撅嘴,跟着他后头,下了楼梯,一路有他领着,绝对没有人敢生出疑问,走得十分坦荡。而天井处此刻已是人头挤挤,老桂树前搭起了半人高的台子,当中白衣翩然的惜香公子白锦正在点香叩头,而案桌之上赫然是尊神像。
“赵公明。”墨昔尘淡淡地解释。
唔,财神爷赵公明,看他手持玉如意、脚踏祥云的模样,的确也堪得长天坊珍宝大会的护持大神。
坐在台子前的诸人,便是此次珍宝大会的参加者们,左右分列泾渭分明,朝廷官员与文人雅士在左面列座;而武林名宿与各路富商则坐在右面。相互之间无人交谈,都死死地盯着台子两侧早已捧着各路珠宝的侍婢们。
当然,也有很多男人,也牢牢盯着居于右边第一排的两位美人——秋夜卿与林惜苑,只是这二人,皆是目光清明地看着白锦,丝毫不为外物所动。
对于偷摸站在下人堆里的苏袖、墨昔尘而言,他们就不太引人关注了。然则苏袖很在意一人,她轻轻拉了拉墨昔尘的袖子,看他瞧着自己的时候才偷偷问:“师傅,谁是云连邀?”
她从来没见过云连邀,所以也对这个让萧茗纠结数年的男人,非常好奇。若他当真是木长雪,那么这位教地狱门元气大伤的主,的确是十分厉害啊。
墨昔尘点了点头,带她走到侧后方的廊下,指着人群之中坐在林惜苑旁边的蓝衣男子,“就是他。”
不过云连邀的直觉十分之准,不过就是两人的一番对话,他就忽然回头,直直地朝着这边看来,苏袖吓得着紧藏在柱子后,只有墨昔尘与云连邀二人眼光对视,墨昔尘毫无惧色地看着他,半晌后,云连邀才缓缓转过头去。
苏袖抚了抚胸口,只觉方才那眼色太过犀利,以至于自己虽然逃过一劫也被那眸光的余威吓进了柱子后。
墨昔尘撇唇,大概是讽刺其胆小怕事儿。苏袖才不能承认,挺了挺胸又朝着前面溜去,想要从前方观一观这位传说中的人的颜貌。
这时场中已经开始呈上第一件宝贝,由个绿衣裳子的小婢给送了上去,长天坊掌柜揭开覆在上头的软巾,像一个待嫁的姑娘,羞涩的容颜终于露在了世人面前。
一支笔,碧玉管,翠若翡翠,阳光之下映射芒光。这时惜香公子上前,小扇手中微微一转,朗声道:“江湖之中,有位隐士,名曰商容公。”
苏袖正走到一半,却被这样的开场给吸引了去,居然停了下来,先听白锦娓娓道来,“商容公活到三百余岁才往生极乐,堪称在世神仙。而其手中,有一杆天香兰翠笔,从一百年前,便被传为神笔——温养五脉、玉生轻肌。所以商容公自得到此笔后,终日与之相伴,写得《灵枢要经》传世,三百二十岁时候,执笔于地,大笑数声,以年轻之貌离世而去。”
居然有这种好东西。苏袖给听出了神,扶在第二根柱子后,牢牢地看着那支神奇的毛笔。而自从白锦说完后,余人皆哗,虽明知有杜撰成分在,但经由惜香公子如此评说,这支天香兰翠笔顿时身价大增,场中两位女子都动了心。温养五脉,玉生轻肌,若是即便老去容颜也不会苍老,那自是最好。
白锦说完,就施施然回到自己的位置,那位二层赵先生上前,“天香兰翠笔,哪位英雄想要得到它,可物换,可钱买,价高者得之!”
苏袖这才知道,珍宝大会原来不仅仅是有钱才能买到,若是有同样珍贵的东西,也可以现场易去。
场内两个女子一阵低语,大约是在商量天香兰翠笔的归属,的确,除了那些文人雅士,也就这林惜苑与秋夜卿最能摘得此笔而回。
但听林惜苑冷冷地说:“过眼云烟倾城貌,三百年后皆白骨。于我而言,有它无它都一样,秋姑娘请随意。”
是啊,不论是否是一张不老容颜,三百年后,也不过都是一捧黄土相伴,一把白骨做终。往来这林惜苑不爱说话,想不到也并非什么小气女子。
秋夜卿刚要说话,云连邀却举起了手,赵先生请他先说。
“余闻,《洞天清录》说,人生世间,如白驹之过隙,而风雨忧愁,辄三之二,其间得闲者,才十之一。所以如此好笔,在下以为,诸位就不要与秋姑娘争了。江湖之中,美人红颜,能有一秋夜卿,是我江湖大幸。所以若谁与秋姑娘争,在下也会取得此笔,送与秋姑娘。”
好一个云连邀!苏袖险些为其鼓了掌,他从头至尾寥寥数句,若苏袖是秋夜卿,也会为其大动芳心啊。
白锦微微皱了下眉。
秋夜卿含笑起身,果不其然,全场静谧,无人再去要这天香兰翠笔。她对着云连邀微微一福,才看向白锦,最后落在那玉盘中的笔上,“夜卿愿以秋家秘藏一宝想换。”
赵先生示意她接下去说。
“夜卿早就听说,长天坊不惜以大代价收购一物,而此物,秋家也收了件,这番前来便是想寻一相当的宝物换之,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白锦这回深皱了眉,长天坊是珍宝流通汇聚之地,所以受朝廷密令,寻找一切可能是玄天八卦的宝物。常年受着朝廷供养的长天坊,便以雄厚的财力,在江湖中大海捞针,数年来,各路八卦都被搜罗到了长天坊内,而后被送入宫中。
她知晓这是秋夜卿给自己的一个情,只是这秋家秘宝却要转眼入了云连邀的手,怎么想都觉着亏得很。
赵先生点了点头,那小婢上前,将小盘托于手中,下了台与秋夜卿说:“秋姑娘请随我来”
苏袖见消停了会儿,于是自己又向前挪了挪,这时第二个珍宝又送上了台,却原来是个玉马。
白锦笑笑,朝云连邀处看了看,才复张口,“前朝刺史沈晓之,厩中群马惊鸣,令人看去,见一白驹,以绿绳系腹,直直的从外面穿了进去,却没有任何伤疤,很是奇怪。而他第二日再去看时候,这白驹早已不见,家中寻找的时候,却听自己的爱妾冯月华说,臂上原有祖上一玉马,以绿丝穿之,置于枕边,夜里忽然不见,翌日却又出现。沈晓之这时就去看那玉马,果然,足有泥污,十分玄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