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还朝(出书版)+番外(18)
苏袖身子恢复极快,恐怕与心情很好有关。白日里她也不到处乱走,以免被绯夕烟看个正着寻了麻烦,到了夜里却还是有些想问如今的进展,却又怕逾越身份,憋回腹中堵着自己甚是难受。
直到第六日夜里,萧茗如往常一般,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来了。
苏袖正靠在床头看书,见他来了,向里挪了挪。
忽然觉着有些好笑,他二人何时有些像偷情的,这般念着唇角也挽出个令人心醉的笑。
萧茗将她抱在怀里,顺手抄过她正看着的书,见是本前朝书生所写小令,问:“不是不识字吗?”
“奴婢等着无趣,所以附庸风雅一下。”她倒是不隐瞒,将书收进枕头下。这几日穿的倒是齐整了些,怕日后被揪出个勾引门主之罪过。
这时辰的确有些晚了,已过子时,算了算,萧茗每夜也不过就只能休息两个时辰,到五更天时候就必须离开了。
她打了个呵欠,伏在萧茗怀中舒服至极,当真催人入睡,不过还是惦记着起身从小桌上拿过几块白日留的点心端了过去。
一杯寥寥热气的碧茶,一盘萧茗最爱吃的点心。
他眉头微挑,似乎不论何时,只有眼前这个柔软的女子,从未变过。他挑起一块甜糕放入口中,轻声说了句:“就快结束了。”
绯夕烟这几日着紧了收罗权力,水运寒虽有集结门人之能,终究是在气焰上输了对方一阵。靠着无上魔功,他日察夜察,便是将那些个家伙一个个揪出水面。
以绯夕烟为首,水堂副堂主阮齐、金堂副堂主敬西丰为副手,滨海分舵、南城分舵、苏阳分舵,目前已然被这几人把控在手中,闹了出内鬼做大的笑话。
萧茗抚着苏袖的长发,他细细把思路整理了一遍,想起绯夕烟,不觉怒从心头起,原本抚摸着那浑圆肩头的手赫然收紧,引来苏袖的一声低呼。
抬头看萧茗的眸中,藏着的诸多情绪,她也知晓他定是想起了绯夕烟,那个青梅竹马得享宠爱却又狠狠背叛了他的女子,不觉叹了口气,安慰了一句,“莫要伤怀,并非缘尽,说不定尚是缘起之时。”
话刚说完自己的心却有些疼,跟着皱起眉头,泪颜更苦。到底苏袖是什么命数,居然要这般窝囊。
萧茗终究不可能为所谓的逝水感情而伤太久,背叛自己的女人,即便是再爱其怜其,也不会再原谅她。拍了拍苏袖的背,他环视四周,这房内除了一床一桌一个破落的柜子可谓是身无长物,松开她起身,柜中也是两件简单的衣裳。
苏袖吓了一跳,下床跟上,以为他是要寻找什么,结结巴巴地说:“门主。真的没有玄天八卦……那图待我思量清楚了一定双手奉上……”
玄天八卦?萧茗这才意识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眼前这个女子除却是自己忠诚的侍婢外,还是前大元的长公主,掌握着天下最让凤帝不安的秘密。而经过这系列的事情后,她居然肯将那幅图画与自己,不觉心情转好。
返身将她抱至怀中,轻声问:“你想要什么?”
想要什么?这是萧茗第二次问自己了,但是真正想要的,苏袖却难以启齿。或者说即便是萧茗也不会相信,面前这女人心心念念的都是自己。原本心已近了,在触碰到另一桩事儿后,倏然分离。
终归他始终待自己好,只是想要那幅图罢了。
她要的,他给不了。他要的,她却随时能给。
这便是他二人之间的差别。即便是在这单方付出的感情之中,她也要保留一分属于自己的尊严。让她不再被动,也让他能够觉出她存在的尊严。
看那原本柔软的性子忽然倔犟起来,萧茗大概理解出她是在犯小别扭了。只好拿出杀手锏,在她耳缘处舔了又舔,亲了再亲,只将她逗弄得没了思路,浑身酥软,才下了决定,“以后你想要的,我全部都给你。”
真的可以吗?苏袖浮在他给的这一切梦幻之中,只觉自己那颗心又如同水中漂舟,没了方向,只是揪住了萧茗的衣裳,泫然欲泣,忽然她轻轻扣住萧茗的衣襟,柔肠万千地说:“袖儿什么都不要。”
忽然他停下了手,再又亲了亲她的唇,道:“歇息吧。明日便会结束这一切,我让你做个新娘子,再不是我的侍婢,享门中最高的待遇,绝不亚于夕烟。”
苏袖的心漏了一拍,不敢置信地抬眼看向萧茗。
真的吗?这是真的吗?萧茗所说,没有骗自己吗?她却看萧茗的眉头轻轻皱起,这却是心情不好的征兆,不觉那颗飞上树梢的心情再度沉了下来。
他怕是哄自己的吧,终究他并非想真的娶了自己。
前朝余孽,谁敢要……
“若是勉强,不需这样的。”苏袖轻声道。
“你情我愿之事儿,我看也不勉强。”
萧茗揉了揉她的发,留下一句话后,便自消失在夜幕之中。玄衣与夜色融为一体,而苏袖撑在窗口处,怔怔发愣。
她……是在做梦吧?
未及寅时,地狱门内忽然晨钟敲响,是来自倾烟阁外的广场。
出乎意料的是绯夕烟居然这么沉不住气,这么快就开始召集门众。苏袖着紧了梳洗干净,便随着人潮向倾烟阁走去。
忽然胳膊被轻轻拽住,回头看,正是那不变的风轻云淡,在阳光照拂下格外耀眼。
“运寒大哥!”她不觉心情微微松下,只觉一会儿不管有什么事情,好歹水运寒在自己身边。
“这些日子没能去看眼你,总算是好了,其实这个大会你不需要去的。”水运寒略感歉意地说道,他还能记得苏袖听说萧茗离世后的痛苦,委实也怕有什么事情刺激到她。
苏袖忙慌摇头,这些年若非水运寒,自己怎么能如此安生;又若非有他最后定玉楼那次照看,自己又如何坚持的住,总归都是因为他,她怎么可能责怪他不去看自己。
这几天想来他作为代门主压力几何,忙碌几何,她都知晓的,连萧茗夜间来房中安歇都说了,苦了水运寒,一直在勉力支撑。
想起萧茗,她面上还是微微一热。
见她情绪似乎转好,水运寒也松了口气,二人朝着倾烟阁方向走去。
绯夕烟这么早便召集门众,定是已经有了最大助力,水运寒思忖着究竟是何让其有如此大的把握。
微微蹙眉,青衫流动,这位地狱门内最不招蜂引蝶的男人,因着那忽然浮现的愁面,惹来众多女子侧目。想来若是要门众做选择,这些女人都会果断地站在水运寒身后吧。
广场已然集合了很多人,里三层外三层的,绯夕烟一袭白衫缟素站在楼上,俯瞰场中。
水运寒、风子轩、雷诺然纷纷闻讯赶到,她才缓缓开口,“我父亡故前,因怜我年幼,不欲担任门中大任,才将其位传于养子萧茗。”
场中门众都在窃窃私语着,不知绯夕烟所为何故。
阮齐居于其右,眼神掠过场中时,在水运寒面上微微凝滞,却不敢再看那双忽然冷森的眸子,移开了目光。
“而今,萧茗于火焰洞中因木长雪所用天蚕丝,致阴寒攻心,功法不继,尸骨无存,此为地狱门最痛心的时候。”
声音低沉下去,在“尸骨无存”四字时候微微一颤,似乎悲伤过度,两旁侍女上前扶住身子摇摇欲坠的绯夕烟,她才勉力继续大声说道:“虽萧茗走前,将门内事务寄于水堂主水运寒,然则也并非正式门主,所以我将继我父遗愿,重新选择地狱门新任门主。”
重新选择?而不是自己?苏袖与水运寒对望一眼,不知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她从怀中缓缓掏出一个泛黄的卷轴,言辞激昂,“为何木长雪木堂主这些年一直藏而不出?你们就一点都不想知道因由吗?”
众人哗然,说老实话,金木水火土五堂堂主,包括门主萧茗,都是绯夕烟的父亲一手提拔。而木堂木长雪自从他去世后,就仿若凭空消失了一般,再无踪影,萧茗感恩,也就留着木长雪一位,直到今日。